到了楚王府后,仆人将他们引到大堂坐着。
元里听闻父母前来,急匆匆便赶了过来。进门便给他们二人见了礼,“爹、娘,你们怎么过来了?”
见到他,元颂和陈氏却是一惊,两个人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敢置信道:“我儿,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元里淡淡笑了笑,请他们好好坐下,“您二位不用担心,我只是近日繁忙,所以瘦了些许而已。”
元颂是过来人,他知道因为繁忙瘦下来的模样和心中藏着郁思瘦下来的模样有何区别,又是心疼又是怒道:“什么叫做‘些许’!你这快要瘦成骨头了,只是公务繁忙何至于此?乐君,你听爹一句话,楚贺潮都不在了,你要是再倒下……”
“他没有不在,”元里打断元颂的话,垂眸看着地上的小小裂纹,鸦羽似的长睫遮住眼眸,又重复道,“他还活得好好的,只是不在幽州而已。”
元颂看着他这模样,心中忽而升起了一些怪异,他皱眉道:“我正是这个意思……乐君,你……”
他想说什么,又闭嘴咽下。
乐君对楚贺潮是生是死这事,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陈氏及时开口道:“爹和娘只是担心你而已,本有许多话想同你说,可这会见到你只想看着你吃些东西了。这都午时了,你不是喜欢在这会儿加一道膳食么,可用膳了?”
元里缓缓摇了摇头,“还未。”
陈氏连忙让人上饭菜,为了让元里多吃点,她亲自下了厨做了两道菜。
饭菜摆满了一张桌子,楚王府的厨子也知道元里这些时日胃口不好,为了让闻公能多吃点东西,厨房可谓是用尽了一身功夫,愣是弄出了酸甜咸辣各种口味的吃食,香味馋得人口齿生津。
元里却还是没有多少胃口,不过因为父母在,他也吃了不少东西。
一时之间,桌子上只听到了碗筷敲击之声。
越吃,元颂越觉得不自在。
元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以往吃饭时,元里总会说些轻松俏皮话逗人开心,如此沉默的一顿饭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这么想着,元颂又看了元里一眼。却发现元里竟然将以往并不喜欢吃的姜块也夹起放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后好像没有发现味道不对一般就咽了下去。
元颂惊讶道:“乐君,你怎么把姜块吃下去了。”
元里一愣,又浑不在意笑了笑,“姜块对身体好。”
陈氏和元颂却哑口无言了。
元颂一瞬觉得,死的好像不是楚贺潮,而是他儿子挚爱的妻子一般……
升起这个想法之后,元颂心中更觉得古怪。
饭后,陈氏硬拽着元里去消食散心,元颂跟在后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越皱越紧。
陈氏回头一看,哭笑不得地把元颂拉了过来,“你们父子二人平时里都忙得见不上几面,如今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怎么不多说说话?”
元颂看着消瘦良多的元里,脑子里却不知为何总是想起刚刚那个念头。越想越是魔怔,越想越是收不回来,他心里乱成一团,以往觉得平常的地方都变得不对劲了起来,忽然开口问道:“乐君,为何你去了冀州闻公府,大将军也要跟你去往冀州?”
元里闻言,转过头与元颂对视。
陈氏吓了一跳,略显着急地道:“这有什么好说的……”
但元颂还是盯着元里不放。
元里抿唇,平静地道:“他不放心我一人前往冀州。”
元颂呼吸都停了几瞬,面上神情都僵硬了片刻,才若无其事地笑道:“那大将军是当真拿你当家人看待了,生怕你出了事。也是,那会儿吴善世才刚刚被擒,冀州还乱着,大将军跟你前去也情有可原。”
元里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陈氏心里松了一口气,但看着元里这样子,又忍不住双眼一酸。
她先前听闻楚贺潮出事时,虽很是担忧,但内心深处却藏着一丝隐秘的期望,期望如果楚贺潮当真出了事,元里是否就愿意娶妻生子了。
她到底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背上叔嫂.乱.伦的污名。
但今日见到元里之后,这最后一丝期望消失得一干二净,陈氏现在打心底的请求漫天神佛,求求他们保佑楚贺潮,能让楚贺潮活着回来。
十月怀胎才掉下来的这一坨肉,为人母亲的,陈氏见不得元里这模样。
她将泪意隐下,扯开话题道:“你脖子上的红绳是什么?娘记得你以前可不愿意戴这些东西。”
元里终于露出一抹笑,他将衣衫里的玉菩萨拿了出来,“是尊玉做的观世音。”
那玉做的观世音精致小巧,成色难得。落在元里衣衫上时,更显出几分剔透。
元颂看着这个观世音,眼皮突然跳了跳,越瞧这个观世音越眼熟。他足足盯着看了一会儿,才脸色一变,失声道:“这不是楚贺潮脖子上的那尊玉吗?乐君,这尊玉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元里眼睛眨也没眨,他面无异色地道:“爹,你应当已经猜到了。”
元颂紧紧攥着拳,往后踉跄了一步,心中惊疑不定的那块巨石突地落了地。
他嘴里一片苦涩,不想要相信却不得不信——元里和楚贺潮,竟然是那般大逆不道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