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冲天。
百来斤的石头被投石器扬起, 砸穿木做的船只,海面上的碎块越来越多。
陈王有投石器,元里也有投石器。经过器物部的改良, 元里的投石器要比陈王的投石器更能掷动重一些的巨石。
铁头战船开路, 海面上最常见的交战方式便是投石和火攻。士兵们将箭头和火把灌上麻油点火,奋力朝敌军上扔。
火把燃起了战船上的帆布、甲板, 两方战船越来越近,毁坏的船只越来越多。
在浓烟和海面四处燃烧的火光之中,天色越变越暗, 阴云逐渐罩顶。
主船上,元里敏锐地抬起头看天。耳边未被束起的头发丝从向前吹的模样改为飘向了耳后方。
风向变了。
而在海面交战之时,一个风向的变化往往可以带来惊人的逆转。
元里眯起了眼。
果然,顾越下一瞬便沉声道:“主公, 风向变了!我们如今处在下风处!”
早已了解过如何打水仗的众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身处下风处,他们往敌军船上射的箭矢、扔的火把都会被风力所阻,前进艰难不说,己方火焰还会燃烧得更快, 这对他们来说明显是劣势。
敌军将领贺继文也发现了风向变化,心中大喜,跟左右将领道:“你们带领两万人护送主公回扬州, 我去率兵攻打元乐君!”
随即,他便加强了对元里的攻势。
元里反倒镇定极了,道:“撤退。”
闻军毫不恋战,径自往下游逃去。
贺继文紧追不舍,但顺流而下追到下流时, 他才发现长江下流处埋有铁链和铁锥, 这里竟有埋伏!
铁链将航道封锁了起来, 两岸皆是悬崖峭壁,此处江水湍急,战船急速追击而来时,不是撞上铁链船毁人亡,就是被埋在水面下的铁锥戳破船只而沉亡。*
陈军一下子损失数十艘战船才将将把船停在埋伏之外。贺继文心中觉得不妙,转头一看,闻公和另一支埋伏在此的闻军船队已经将他们前后包围!
贺继文脸色沉着,但并不害怕,“准备投石器,不能和闻军硬碰硬。”
元里和周公旦各率领船队,隔着敌军遥遥对望一眼,共同开始攻打敌军。
为了一举除掉陈王,元里同杨忠发几人商议过后决定将兵马分为五路。陆上两路,长江上游、中游、下游各一路。
元里作为“主力军”,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只有一个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敌军火力,让陈王兵力倾巢而出来对付他。
杨忠发带领孔然这个水师将领守在上游,周公旦则守在下游。上游和下游都设有埋伏,用铁链拦江,封锁敌军支援的航道。
即便没有那道变向的风,元里也会在约定时间内佯装不敌,顺着风向逃往上游或者下游,与此同时,另一侧守在下游或是上游的战船军队要是没见到元里,就会趁机渡江进入扬州封锁线内,直接攻入陆上。
而关之淮与何琅会各带十万大军走东、北两路在扬州岸上攻进陈王后方在建康、广陵等地的军事点,阻拦陈王援军下水,割裂前后方的作战联系,让扬州水师和陆地彼此孤立无援。
水陆两军配合,五路伐陈!此举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此时此刻,想必杨忠发与孔然已经带兵渡江前往扬州和陆上的兵力会和了。
陈王没回到陆上就醒了过来。
周围人一拥而上,惊喜担忧地道:“主公!”
陈王双眼无神地扫过他们,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刚刚吐出来的那一口血好像耗尽了陈王所有的生命力一般,让陈王快速衰老下来。他被扶着的双手颤抖,有气无力地道:“战事怎么样了?”
身边人连忙道:“贺将军见您晕了过去,担忧您的身体,便派两万人护您回岸。回来之前,我军与闻军打得不相上下,甚至隐隐占据上风。恰逢南风吹起,天助我军,闻军损失惨重,元乐君带领大军顺河而逃,贺将军已经紧追而去了!还请主公放心,此战必定会胜。”
陈王这一晕,不止把其他人吓得六神无主,他自己也是脑子昏昏涨涨,思绪变得极慢。
他缓缓点着头,直到一刻钟后,才猛地睁开双眼抓住部下的手,厉声道:“不对!”
部下们吓了一大跳,“主公,是您身体哪里不适吗?”
陈王喉间一阵阵腥气翻滚上涌,“元乐君绝不会轻易败逃,这是陷阱,是埋伏!援军呢,后方的援军是不是还没到!”
众人这才发现,原本被陈王安排在第二批、第三批赶往战场的水师还没有到。
有人出去看了看,江面广阔非常,一艘船、一支旗帜都没看到。
此时不用陈王再说,其他人也意识到了不对。不管前方是何局势,后方的大军也不应该毫无消息,他们也没有接到任何战情有变的军情啊。
前方不知如何,后方又有异变。他们心里慌张,“主公,这……”
他们的后方很有可能……已经被攻击了!
“快回扬州!”陈王下令,眼前又是一阵发黑,“派船送信给贺继文,让他不要恋战,赶紧回扬州支援!”
同被截断了军情信件的陈王相比,送往元里手中的军情却一条又一条。
自己人的军情、所截掉地送给陈王的军情,两方情报相加,让元里清楚无比地了解到当前战况如何。
不久后,一艘给贺继文送信的船只来到。元里猜到那是陈王让贺继文撤退的军情,便有意让大军忽略这艘船。
果不其然,船只靠近不就,贺继文很快便从悍勇反抗便成了寻找时机撤退。
元里扬唇,又下了一条命令。
他令大军佯装露出缺口,让贺继文带领大军从他们缺口之中逃出,逆流而上逃往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