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篡改了陛下的命格和面相,让陛下屡屡陷入生死一线间的险境,之后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赎罪……”甄连城缓缓道。
浴桶中粼粼的水光映着他苍白的嘴唇,泛着柔润的光,他长长的睫毛如扇半敛,乌黑的发丝滑落在冰水中,遮挡住半张面容,即便在陈述自己曾经铸下的大错,看起来也极为赏心悦目,楚楚动人。
贾东风慢慢走到房间中唯一可以坐下的床榻前,懒懒坐了下去,半靠在鹅绒被褥上,悠然道:“我知道。”他做过的错事,他付出的努力,她皆看得分明。至于命格面相,她一概不信。如今她好端端活着,大周安宁富足,便已足够。
“陛下还有一场生死大劫近在眼前,不必在我这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功夫。”甄连城的目光澄澈明净,洗练真挚,他微微叹了口气,“我走到今日这步,全部都是我咎由自取,与陛下与旁人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牵机之毒那是玄微子自行研制的奇毒,天下无解,陛下无论做什么,都是白费心机。”
“不会是白费心机的。”贾东风缓缓笑道,“大不了以命换命,甄相可能不知道,这天下有多少女子愿意为你死,待贾医正验明与你血液相融的女子,便可行换命之术了。甄相若心里实在过不去,记得给为你舍命的女子立一块碑,认她为你此生唯一的妻。”
说话间,贾霜已经取好血,利落地分置在更多更小的小碗中,同时打开房门,朗声道:“可以开始了,谁先来?”
甄连城凝目向外望去,月色下房门口挤满了一脸肃穆和大义凛然的莺莺燕燕,虽然他只认识郑葳蕤和舞回风二人,然而其他不相识的女子脸上,都有着类似的坚韧果敢的表情。
郑葳蕤率先一步踏进房门:“我先来。”
贾东风轻轻摇了摇头道:“葳蕤,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大可不必为了一个男人……”
不待贾东风说完,郑葳蕤已经拜倒在地,认认真真叩首道:“初见时的怦然心动,相处时的宁和怡然,迷茫时看到他便会心中安定,胆怯时从他身上寻找勇气,交谈时会悄悄地欢欣……人生百年,不过白驹过隙,就算求不得同床共枕,葳蕤也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连城公子的命,葳蕤斗胆,还望陛下成全。”
贾东风默了默,纵然是自己,将甄连城当做敌人的时候,也禁不住欣赏他的风仪气度,不管落入怎样的困境,他总是沉静从容,智计百出,那份从容她十分向往,甚至也有一点点倾慕。更何况郑葳蕤和门外的这些女子呢?
东风连城的琴箫,有多少人是为了连城那出神入化的洞箫之音呢?
“准了。”贾东风轻轻叹了一口气。
甄连城怔怔地看向贾东风,看向郑葳蕤,看向门外的那些女子,心中好像有什么要浅浅地浮上来,然而心中的无形之手微微翻转,又将那不知什么给压了下去:“不准!”
这个时候,他需要绝对的冷静:“陛下,连城的命是命,这些姑娘的命也是命,陛下若行这以命换命骇闻之事,那日后如何禁绝门阀世家屠戮百姓,又如何以公平正义之名征伐世间不公不义之事?”
“甄相说的很对。”贾东风点点头,肃颜道,“杀一人以存天下,非杀一人以利天下。杀己以存天下,是杀己以利天下也。这才是真正的为帝之道,那就从朕开始吧!”
“陛下!”贾霜慌忙跪下。
“陛下!”郑葳蕤再叩首道。
“陛下!”门外的莺莺燕燕,以舞回风为首,也全部都跪下了。
“陛下……”甄连城苦笑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