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那夜挑灯间,慕小夕接过景一师太手中的《无量心经》,听着景一师太幽幽叹道:
“你师兄与你同命同难,当初我也便是如此收下他的,你与他同门,也算是缘分吧。”
也是那夜,她方知她原来还有一个未曾见过面的师兄。
即便无人在场,即便明明启灵不在身旁,慕小夕长久以来压抑着的沉沉的郁结,此时尽数蔓延至周身。
她拥着自己,仿佛曾经启灵师兄曾经拥过自己一般,她终是忍耐不住地痛哭起来,将心中全数的委屈全数的痛楚,如同面对哥哥一般毫不顾忌地撒泼:
“师兄,你竟如此的可恨!你为何不早告知我你就在京城,你为何不早点出现……”
屋外梵钟悠鸣,小院里紫薇倾洒一地,艳紫的花瓣映在落寞中的院落里,微微漾出丝丝暖意回旋在上空。
日暮之时,天际边霞光万丈,夕阳斜洒。
站在灵隐山的山顶上看着晚霞的流光溢彩,慕小夕深深吸了一口山里的清新空气,也能感受到仿佛旧时与景一师太晚间出来散步之时的愉悦。
然而一抹惆怅还是上了心头,无论如何,也许不与师兄相认,反而于他与景一师太,都是最好不过了。
毕竟慕小夕已死,如今她选的是条必死之路,今后她要落下的罪名也不会与他们有任何干系。
她只要想到,她还有亲人在京城一方,荒荒孤廖的京城中,她并非是一个人,如此便可。
至于萧昇和丁贵妃,迟早有一天,她也是要脱离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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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慕小夕在山脚下寻了一家小店点了碗水引裹腹。
身侧一桌忽窜来一个身着褐色挂衫,腰际配着流苏绦玉佩的人坐在慕小夕对面问路。
他身形略瘦,宽额厚唇,面色似有些隐隐的焦虑,“敢问阁下,可知卢牙谷在何处?”
慕小夕抬头看了他一眼,“往东行十里,过了一条河再往南越过一个小村子便是。”
那人随即展颜一笑,揖礼道谢,“多谢阁下相助。”
慕小夕看其一身似外地身着,不禁多了个心眼反问,“阁下是从何处而来?为何要去那荒郊之处?”
那人眼眸扑闪而过,“在下姓李,只是要去卢牙谷寻一个人罢了。”
随即那人便回到邻桌,与另一个稍胖的黄衣男子嘀咕了几声。
慕小夕余眼看到他们时不时朝自己瞟来几眼,不禁愈感诡异,然而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吃完水引便抽身离了去。
小店门外,两头壮马埋头啃草嘴里轻声哼哼嘶鸣。
一胖一瘦的身影自小店内出来,黄衣胖子低声答:“大哥,我们真的要如此做吗?丁郡守素日待我们不薄,虽然只是去送一封信,然而此封信一送过去,朝廷必定会有大动静啊!”
褐衣瘦子脚步微顿,然而面色却是神肃,“二弟,丁郡守为人就是太过耿直,好好的新安郡郡守不做,非要去逞能动到宫里太尉头上;如今老天要灭他,就算是如今得宠的丁贵妃也帮他不得,我们也不过是苟活自保罢了,我们若不如此做,只怕就被当先拉去做炮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