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什么混账话!”谡子谢军武出身,一巴掌劈下去,径直把荪氏身旁的茶桌给拍成了两半……东亲王虽然脾气不好,但对家里人倒是极少动手。
就是儿子们小的时候调皮闯祸了,眼看荪氏管教不住,他才会刚从军营里回来拉出来就一顿海揍。
对女儿们及夫人倒是还好。
主要也是她们畏惧他,不敢忤逆。
荪氏以为要打到自己身上了,吓得差点没晕过去。
荪苗若正被姑母的婢女抢着,匆忙的由外头跑进来。
“姑父——”人还没到,竟先一声喝道,谡子谢不由得一惊,转回身去看她。“姑父有什么气冲着我撒就好了,不必为难姑母。”
本来还没怎么气,这会儿倒真被气抖了。
质问她,“干得不错啊,苗若!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一直在你父母面前夸你。你在谡深那头受了委屈,我这个做姑父的兴师动众,派辽军去接你回来……”
荪苗若冷言冷语道,“姑父派去的兵可不是为了接我的吧?若非我贴身丫头水烟不顾反对硬是先一步跟着去找寻我,怕是我也要死在辽军的乱箭之下。”
辽军攻打相山城久攻不下,早就恼羞成怒撕破脸了,对浠水郡都可一点不友善。
谡子谢知道她说的是实情。而且刚才荪氏都已经把所有过错怪罪到他为了谡槐报仇一事上了,显然这两个荪家的女人都私下讨论好了。
刚才连荪氏都敢那么不管不顾的,荪苗若一个被谡深用行动休了的女人恐怕疯癫起来更口不择言,他反而开始忌惮了。
“鬼刃这件事上你做的实在不漂亮……”这口气虚的,荪氏都擦干眼泪偷偷瞄上一眼。怎么见了自己侄女反倒怂了?
“鬼刃,确实是侄女操之过急了。没料到水烟这死丫头竟然真动了感情了!”听着她咬牙切齿的语气,谡子谢暗自庆幸,没撕的太难看。
但荪苗若豁然抬起头看向东亲王,“姑父,事到如今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难道,姑父真的打算闭门不战,被其他亲王骂胆小怕事,连个翼亲王都对付不过么?”
还来激他?!死丫头胆子不小。
可是也恰好说到了他心坎上。
哀兵易胜,不错。不打无准备之仗,也不错。
然而谡深都已经怼到他脸上来了,辽夏城兵力殷实,粮草充沛,什么时候沦落到被封属不久的相山城军逼停在自家城池离,门都不敢开了。
谡子谢像是在自言自语的问,“你觉得,我应该迎战?”
荪苗若却毫不退让,“姑父兵强马壮,自然应该迎战!非但应该迎战,更应该一举胜利,乘势破了他相山城。让他知道,光有亥王一纸封书是不够的。在南疆,必须有东亲王的默许,才可坐拥城池。”
“说得好——”谡子谢竟还抚掌了……
荪氏偷偷看了看侄女,再看看夫君。暗自摇了摇头。
这丫头确实不简单,她未必有什么大局观,但她知道如何哄获人心。就是不明白,如何在谡深那里败的如此彻底?
……
在相师撒腿赶到之前,辽夏城的城门——它开了。
辽军雄赳赳气昂昂,根本不把谡深前军悬挂着的白色旗头放在眼里。
不过他们倒是注意到了前军各个腰间挂着白色奠纱,像是在祭奠什么人。
一个辽军还低声问道,“不会是翼亲王亡故了吧,哈哈哈——”
而下一刻,一支带着火光的箭矢就嗖的飞到了眼前,正中面门,“啊——!”
轰然倒地。
哀兵易胜的话不是空头白说的。
每个人的心底都怀着仇恨,更容易结成一股气。
当前军第一波就径直冲进来的时候,辽军终于开始慌了。
哪里不对劲?
“关上城门——快啊!关上城门!!!”
但是拔刀带领的属军侧翼支援的很快啊。
一眨眼间就与崆峒茗的前军齐头并进了。
若不是看在拔刀身后的属军份上,崆峒茗说不定还真反手一刀,剐在自己人肩头上了呢。
在属军之中与鬼刃的感情自然更深了几分。
辽军有些挡不住了,辽军疯狂搬起石头砸自己人,以阻止他们拼命涌回城门,拖慢了关闭城门的速度。
于是很快啊,一小撮辽军就被关在了自家城门外。擂的手都红肿了,大门依然不为他们开。
谡深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着这诡异的一幕。
于是堂然上前开始与谡子谢喊话。
“东亲王,你把你的兵落下了——东亲王,对我们带军出身的主帅来说,兵就是我们的子,你把自己的儿子落下了——”这也在暗讽他丢下了谡槐独自在相山城驻守,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把谡子谢气得当场拉弓搭箭,相师在一旁按住了他的弓箭,“亲王,使不得!这暗箭伤人,传出去可不好听……”
谡子谢已经顾不得了。箭矢长了眼似的凌空飞出,就射向谡深的胸口。
可惜箭矢还没飞到谡深马头前,就被拔刀半路截胡了。
刺客出身的人随身暗器多,一条锁马链平身追上了箭矢,哐啷锁住,掉在了地上。
谡子谢怒骂,“那个鬼是谁!”
辽夏城中有人认了出来,“是……是那个刺客!就是悦榕庄庄主请来的刺客……”
谡子谢气笑了,“好呀!花钱买来的刺客都叛变了?去!把悦榕庄主拿下,提头来见我。”
相师赶紧又道,“不要轻举妄动——亲王这是气话!”扭头就对东亲王劝道,“眼下城中正是用人的时候……”
谡子谢说当然是气话。收了弓箭也就不说什么了。
回头就重整辽军。辽军是他一手栽培的,虽然主军是从自己父亲手中继承来的,但他从小在辽军中长大,可以说对每一个千夫长都是熟悉的。
他就不信了,谡深能有通天之术,是绝少于自己的人数,在自己家门口把自己打败?若是能做到,他谡子谢自愧不如!
……
谡深抬起头,望着天空等风等云等雨。
出发前,他让柳千颜算了一卦。
他算的不是天象,而是人心。
他派人去临城送信,临城的谡辟自然是没什么好货能支援他的。但是他赌的是谡辟在这些日子里定然四处活动,策反其他亲王,因为谡子谢已经对临城表现出拿捏之心,而谡深对谡辟始终有礼相待。
一旦谡深倒下,相山城这个敌人没有了,临城很可能就是下一个。谡辟是胆小怕事,但谡辟不傻。
柳千颜说,“南起异星,是顺风破竹之势。”谡深就明白了。
“亲王?”崆峒茗与拔刀都围了过来,崆峒茗再次请缨,“由我叫阵,把害死鬼刃师父的凶手逼出来!”
谡深却牢牢按紧马头。让谡辟去喊的人还没到,现在谡子谢倾城而出,相军未必占便宜。
崆峒茗再催,“亲王!军中士气正盛,是该一决雌雄。”
“你急什么?前军是你打头,功劳少不了你的。”拔刀以为崆峒茗只为抢功劳。
眼看又要争起来,谡深只好下令,“后退五十里。安营扎寨。”
“亲王?!我率部不辞日夜而来,就是为了让辽军措手不及,可你……”崆峒茗到底少主当久了,有些不分轻重起来。
谡深留下一句,“不是看在你在为鬼刃复仇的份上。现在就撤了你的领军之位。”扭头就走。
崆峒茗不禁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僭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