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林生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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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支箭射来的急,谡深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听见耳边属军侍卫的怒喝声,他才缓缓的低下了头,看着胸口有一团血雾似的圆圈,慢慢的晕染开来。
“保护翼亲王——”
属军侍卫很快围绕成一个圈,将谡深圈在其中。
箭矢后部的羽翼修长、优美,显然是出自兵器铺中的行家好手。
彼时,谡深正站在南疆与东周接壤之处,身后不远处就是浠水城。
属军正在为浠水城筑造防御,而其中一段却要经过另外两座的城池。
城池的城主不愿让谡深的属军入城,虽然南疆诸城都与谡深达成了共识,但是对于开城门迎接属军入城这件事依然保留着各自的态度。
属军在南疆是无所敌手的,与东周的武士军相比,他们更加担心的却是谡深的属军。
因为如今的南疆,亲王派与城主派,显然已经分离成了两拨人。
亲王派自然以谡姓为主,他们一边不满于皇城的统治,对亥王极尽贬低。一方面又积极巩固着谡姓的皇室,不容许外姓的人践踏。
在谡深初步统一了南疆以前,亲王之间也有不同程度的纷争。但从谡深掌局南疆以后,南疆的诸位亲王反而团结了起来。
有人破坏了既定的规矩,不再是以前闭门自守,而是坐下,摊开,哪怕谡深不在场也会借用相山城之地作为斡谈的地方。
城主派则都是外姓之人,其中虽然也不乏投靠谡深的,但是却始终得不到其他主城该有的尊重。尤其是在亲王派主持大局订立规矩,他们根本连邀请都不会邀请谡姓以外的城主。
亲王派是自动自发团结起来的,而城主派则是被迫团结起来的。其中有城主暗中提醒谡深,不该摒弃愿意投靠他的外姓城主,谡深也会邀请这些人,可是在亲王们坐镇的和谈面前,这些偏远城池的城主无法插话,还容易陷入被打压和欺凌之中。
唐城的城主霍烈便是其一。霍烈原本是某位亲王旗下武将,因为作战英勇而频受嘉奖。并且迎娶了亲王的一位女儿。唐城便是亲王为女儿准备的嫁妆。也是因为担心自己的主城不知何时会陷入战乱之中。
然而当原本的亲王去世,亲王的子嗣继承了主城,就企图吞并唐城,要求自己的妹夫将城池归还自己。霍烈便从此分裂了出去,并且也成为了抵制亲王派的主力之一。
在谡深亲自走访唐城,希望霍烈加入南疆同盟,霍烈当时是拒绝的。然而看到了南疆逐渐划一大局的趋势,又主动的投诚了谡深。
谡深很喜欢这位武将,在他身上看到了实战的真谛。他与当年的东亲王很像,也是宁愿亲自出战率兵,也不愿意坐下与人多做废话的。
然而同盟之中亲王派的势力依然最大,每每将弱小的一些城主派的城池逼入绝境。霍烈首先忍无可忍,发起了抢夺战。
亲王派的人数虽然众多,但精兵极少,在毫无准备之下被霍烈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看到手的物资都被劫走,马不停蹄直奔属军军营面前。
见到谡深就是一顿嚎啕大哭,“翼亲王——翼亲王要为我做主啊!”
虽然眼眶中落不下半分泪水,谡深还是被这架势吓了一跳,“蒲亲王请说。”
“那个霍烈欺人太甚!你前脚才答应了让他扩军,他后脚就用扩来的军对付我们这些亲王。这是拿我练手呢,还是当我冤大头?!我的货资都是自己一分一厘克扣出来,用来犒赏守军的。你也知道我的守军多是些世家子弟,不让他们吃好穿好,他们宁愿回家啃祖宅。现在好了,你让他把我的东西交回来!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谡深深谙这些亲王的脾性,他们结成同盟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南疆,而是担心东周攻打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兵力不足以应付,而寄希望于谡深的属军,因此谡深号令之下他们不敢不跟从。然而内心的却百般挑剔,所以总是找理由刁难彼此,亲王之间已然如此,更何况对待外姓的城主了。
谡深亲自找了霍烈,希望他把劫走的货物送还给亲王。霍烈却一口咬定,“已经分发完了。”
“那百余车的货物,怎么可能一时之间就分完?你城池本就不算辽阔,吞不下那么大批的货物。”
霍烈愤然道,“难道翼亲王只看到了我劫持亲王的货物?”
谡深眼看着他,“不然呢。”
“那百余车货本来就是三城城主集资换得,因为担心城池守军压不住货,甚至只能找江湖镖师帮忙压货。可是亲王派的人呢?他们买通了江湖上的人,镖师直接将百余车货直接送进了亲王的城池。难道这些翼亲王都看不见么?”
谡深沉默不语。
“翼亲王可知道,那三城城主已经没有办法。若是城中百姓和守军再无食物和补给,就只能开城投降,沦为那些亲王派的属城。翼亲王不也是经历过被大城池裹挟,生而卑微的日子么?难道现在的亲王就要因为谡姓之尊,要彻底抛弃小城城主了?还是从一开始亲王就早已认定了,南疆势必成为第二个亥国的皇城。”
霍烈的一番话令谡深无从辩驳。他自然知道亲王派的贪婪无度,虽然并非每个亲王都是麻木不仁的,但只要有一个亲王如此,其余的亲王就更不可能表现出丝毫的豁然,否则自己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霍烈等待了片刻后,突然起身离开。
谡深叫住他,“霍城主?”
“罢了。既然谡家的天下容不得我们这些卑屈的外姓城主,翼亲王也早已看清亲王派的眼中,恨不得将我们非谡姓城主分而食之。那又何必强行结为同盟。就让我们各自为战。若是南疆失守,翼亲王不要忘记也有你的背后一刀。”
青鸾听说之后主动提出要去当说客,但是被谡深阻止了。
“没用的。你们所立角度不同。他是城主,哪怕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也必须首先保护自己的百姓。否则,他就不配作为城主。”
……
一箭射来之前,谡深采纳了相山城中一位谋士的建议,将整个南疆城池连绵的一面筑造守势,这样属军需要防御的范围就可以大大的缩减。而其余的地方倚靠各自城池的守军就足以应对。就算东周军选择强攻,属军大军也有了可以做应对的时间。
然而必须绕过的几处城池恰好就是城主派的小城。这些人在霍烈脱离了同盟之后各自就不再与亲王派的城池往来。不通商也不贸易。宁愿艰苦的自给自足,甚至连亲王派守军占据的河西都不愿意采用。
谡深几乎没有了办法,一遍遍的亲自走访。然而城门却始终未再打开过。
鲜血淋漓开来的时候身体会愈发的寒冷。
将士们纷纷用披肩包裹住他,将箭矢折断,只留下一小节的箭簇没入他的身体。
虽然鸿家医馆的老太爷说过不再会出诊,可是听说翼亲王受伤后依然匆忙的提着药箱赶来。
把脉,封药,烧水,擦拭,清洗……哪怕年迈的手,毫不颤抖。雷厉风行的拔出了箭头,谡深紧咬着口中的布条发出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