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园子里人头涌涌。
压轴戏是易三虫的《破洪州》。一众看客巴巴地伸长了脖子,等着穆桂英上场。
随着一阵紧锣密鼓,易三虫扮演的穆桂英终于从上场门移步出来。她背插四面靠旗,八面威风,身姿奇崛,一开口便赢得满堂彩。
“好!好!”
余班主在后头看得满意,两撇小胡子翘上了天。
一曲戏幕落,素蝶下场来脱了穆桂英的行头,粉墨还未卸便见余班主迎上来,对她笑道:“杨老板……”
素蝶赶忙使了使眼色。
余班主瞧见几个戏园子的人,又改口道:“易老板,您的戏场场满堂红,从前去做生意可真是埋没了呐!”
惊鹊在一旁描妆,挑眉道:“埋没什么?易老板做什么都是最出彩的,若非陆桂……若非遭人暗算,她怎会在这儿唱戏。”
话语间护了素蝶一两句,惊鹊胜意起来。她不容任何人说她的不好,即便是无心之言。
余班主哪知会被人扭曲解读,尴尬之余忽然望见躲在帘子后的儿子,连忙招手:“阿岑!”
余可岑探出脑袋来扑哧一笑,扑在素蝶怀里,忽闪着大眼睛:“易老板,我要拜您为师。”
惊鹊脸色一变,怎地连唯一徒弟的这层身份也有人与她抢?她不依:“她已经有徒弟了。”
“有徒弟也可以收呀。”
“她只收一位徒弟。”
余可岑略加思索,转头去哀求素蝶:“易老板,您就再收一个徒弟嘛。”
收余可岑为徒本就是素蝶心中所愿,她固然万分欣喜,但想到他的父亲不让他学戏,于是向余班主道:“您看如何?”
余班主喜道:“我初觉戏子无出路,才让阿岑去读书。但如今烽烟乱世,百无一用是书生。若阿岑能与您学戏,得到您的悉心教导,必会有出头之日。”
惊鹊连忙道:“易老板琐事诸多,已经没有心思去教一个徒弟了。学戏这等事,还是交由科班的好。”
“这……”余班主看向素蝶,等待她的答复。
素蝶沉吟着:“我确实琐事诸多,不能尽心教导阿岑,恐毁了他的未来。”
怀中的余可岑听了,一张清秀可人的脸鼓成了一个包子,瘪紧嘴巴强忍着不哭出来。
惊鹊瞧了有些好笑,于心不忍,上去拉余可岑的手,用妆笔在他的脸上轻勾脸谱,温柔道:“你为何要学唱戏?”
“喜欢。”
“能喜欢多久?”
“一生一世。”
“小孩子的一生一世,太久。”
余可岑呆呆地望着她清丽的面容,不解其意。
“你拜我为师罢,做我唯一的徒弟。”
余可岑仰头看一眼素蝶,朝她跪下:“拜见师祖。”
众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