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蝶在孙妈妈旁边的蒲团坐下,平望着她苍老的脸:“你六根不净,修行这么多年,可入了佛门?”
手中的佛珠微顿:“我吃斋念佛,只为祈求平安。”
“你是孤儿,又无许配,难不成是祈求陆桂寒平安?”
“你说是,那便是。”
“你既如此忠心,怎不回去程府陪伴在陆桂寒身侧,为何要在此地?这番忠诚是做给谁看?”
“无需人看。”
倒是滴水不漏地打太极,一句实话也不肯说。
素蝶冷笑:“陆桂寒毒你,杀你,你还心心念念地为她祈福,倒真是忠仆。”
孙妈妈无话可说,闭眼念经,手中的佛珠越拨越快。
素蝶见逼问无用,想起她的身份来,陡然生出一计。于是收了锐气,学着那青楼女子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带哭腔道:“我与程澈两情相悦,可陆桂寒从中阻扰,烧我戏园,使我差点葬身火海。所幸程澈不是负心郎,不惜叛出家门来寻我。故而我想找到程小姐,让她认祖归宗,以回报程澈的厚爱。”
孙妈妈睁开眼,干涸的眸中有了一丝神光,神情也温柔起来:“小少爷……不,他现在已经是大人了……我听闻他与太太闹得很僵,他可还好?”
“他很好。”
“这些事情,都是他告诉你的?”
素蝶顺着应答:“是。”
孙妈妈叹了一口气,道:“可见他是十分相信你,才会将这段秘事告诉你。我丢弃小姐的那日,若非他一直跟着我,这个孩子早就死了。是少爷教我及时止损,才未酿成大错。”
素蝶犹豫着,斟酌用词:“程澈他……做了什么?”
“少爷没有告诉你?”不待素蝶答话,孙妈妈又道,“也是,这段往事他不能尽数说给你听,毕竟丢弃小姐这件事,少爷也有参与。
“那日天寒地冻,我将小姐丢在冰冷的田埂上,想让她自生自灭。岂料一回头就看见少爷在我身后,他哭着喊着要把小姐抱回去。
“可叹他不知道太太的心有多狠,小姐带回去也逃不过一个死。于是我威胁他,如果他执意要抱回去,我就当他的面摔死小姐。少爷妥协了,他同意不带小姐回去,但要亲眼看见小姐有人收养。
“我和少爷抱着小姐,在雪地里站到半夜,没有一个人从那条路经过。如果不是少爷出现,小姐在雪地里冻那么久,大概早就死了。后来少爷说,不如把小姐放在农户门外,看会不会有人收养。我们辗转换了几家,终于遇见一个好心人将小姐抱了进去。”
素蝶抬头去看踞坐的菩萨,他总是这般百年如一日地,笑看众生苦。
素蝶哀叹一声,用袖口擦去孙妈妈脸颊的两行清泪:“所以,你是为了程小姐而祈福。你可还记得,收养程小姐的人长什么模样?”
“他的相貌奇丑。”
“可还有别的特征?”
孙妈妈努力回忆:“他的眼睛很肿,像蛙眼。嘴唇也厚,如腊肠。皮肤黑,似炭。”
严季忍不住插嘴道:“你可知他是哪里人,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