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子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她才知他早就晕过去了。

素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这么一个沉重的成年男子拖到医馆。经医师诊治，叶初新旧伤新伤并发，高烧难退，昏迷不醒。素蝶不忍心弃他一人而去，于是留在医馆里照料。

她应医师的指示，用温水为他擦浴退烧。精心护理之下叶初新终于醒来，瞧见素蝶趴在他裸露的胸膛上正酣睡。

原来他们早已肌肤相亲。

可素蝶无动于衷。见他醒来，雀跃道：“你总算醒啦！”

他定定地望着她：“你是谁？”

“我，”她傲娇地昂头，“京城名伶杨素蝶！”

他含着笑，扯过一旁的褂子穿上，又听见她道：“你的身上怎地那么多伤？”

他若无其事道：“无妨。若想出人头地，必经腥风血雨，这才刚刚开始。”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一句无心之话问到痛处，扣纽扣的手顿了顿：“我一族人皆被奸人杀害，来北平是为了报灭门之仇。我搜集到了能扳倒他的证据，可惜被他察觉到了。”

“想来那奸人的势力极大。”

“是。”他黯然，“我现在不仅报不了仇，还做了他手底下的一条狗。”

素蝶惊道：“他知道你是为复仇而来，还要将你收在门下？”

“在他眼里，我不过是蝼蚁，不值一提。”

报仇未成，只怕还要搭上性命。他卑微到尘埃里，也绝望到尘埃里。

“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素蝶拍拍叶初新的肩膀，鼓励道，“我信你，能成大事。”

叶初新望着她无邪的笑容，一颗心就此沦陷：“待你长大了，我护你一生一世。”

“可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他清浅一笑，别有深意：“还不够，还要再长大一些。你等我几年，等我出人头地就去找你。”

素蝶不加思索：“行，那我等你。”

空中响起一阵钟声，洪亮悠远，将他们从回忆里拉出来。

记忆经由时光的清洗，素蝶早就记不清叶初新的样貌。也就只有无心之人才能忘得这般快，但这件事总算依依稀稀地想起来。

她掩着头拒绝承认：“不过一面之缘，几句玩笑话，你何苦记到如今？”

“于你而言，这些只是玩笑话？”他眼色一冷，抓下她掩头的手，“你与多少人承诺过？”

“只与你承诺过。”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妥，她忙道，“我统共也没救过几个人，怎会和人承诺什么……”

剪不断理还乱，她连忙噤声。

叶三爷松开她的手，叹息道：“是我食言在先，也不怪你忘了我。与你相遇的第二年，我娶了黎英，再也无颜去履行当日的诺言。后来得知你与赵添云相恋，我也不便再去打扰。那赵家是京中世家权贵，比我更能护佑你，你若能嫁给他为妻，总比嫁与我为妾的好。岂料他负了你。后来我去北平寻你，你却嫁给了李兰生……”

“我那时哪懂什么情爱，更猜不到你的言外之意。这段往事，是无心之错。”素蝶抵不住他眸中情深，往后退了几步，不自在地笑道，“瞧，我说中了，你果然能成大事。”

叶三爷急走两步，揽住她的腰身，不许她逃：“我放弃了太多次。这一回，我决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