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蝶送走紫寻,回来看见毓珺鄙夷地:“你怎能捏造事实?那姑娘都被你说哭了。”
素蝶媚眼一瞪:“事情的缘由你知晓么,便就说我捏造事实?”
“你无凭无据,她反驳得又有理,那委屈模样瞧着真切,不似你咄咄逼人,黑的能说成白的。”
“嘿,你的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我是就事论事,帮理不帮亲。”
身上湿湿嗒嗒的不甚舒服,素蝶不想与他争辩,去了厢房沐浴驱寒,好赴今晚之约。
雨水从早到晚,淋涔不断地下了一整天,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素蝶到了秦淮河边上,寻了一圈,不见程澈身影。正怀疑着是不是紫寻诓骗,突然一个小女孩三步一跳五步一蹦地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素蝶展开一看,是程澈的字迹。上面写着:随萍萍走。她瞅了瞅面前的女孩,疑惑道:“你是萍萍?”
女孩穿一件藏蓝碎花土布粗衣,一张脸黑黢黢的,像洗不净,眼睛却是明亮,如墨顿点。她眨巴眨巴眼睛,也不说话,身子一转便跑了起来,长长的辫子迎风晃荡。
素蝶追去:“雨大,你慢些。”
素蝶跟着萍萍离开人声鼎沸的地方,在灯火阑珊处瞧见了一舟画舫,飞檐翘角,黄顶红墙,船头船尾皆是雕龙画凤。
素蝶上船一掀帘,果然看见了程澈。
“素蝶。”程澈轻声一唤,拉她进来。
素蝶见萍萍坐在船头,怜惜道:“她是船家的女儿?不如让她进来,风雨太冷,可别病了。”
“无妨,待会他们就走了。我有些事情要与你说,不想给别人听见。”
程澈拉着她在炭火前坐下,又将她冰冷的手捂在怀中,一言不发。
素蝶见他神色不对,便也依他:“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不急。”程澈取出烫好的酒,斟上两杯,“先暖和一会。”
素蝶隐隐觉得不安,顺着他饮了酒。
画舫缓缓飘着,飘到一处宽阔的水面上,船夫带着萍萍跳上另一艘小船走了,只剩下他们和淅沥沥的雨声。
“哎哎哎——”素蝶边喊边起身要去追,“船夫,你走了我们怎么回去!”
程澈连忙拉住她:“是我叫他走的,待明日天亮他就会来接我们。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么?”
素蝶复又坐下,问:“你找我来是有什么要事?”
程澈神情平静,无悲无喜。他伸手抚了抚她凌乱的秀发,深深地望着她:“我想了解你的过去。”
素蝶看着他清隽的脸庞,那双澄澈的眸子波澜不惊,像风平浪静的湖面,照着她惊惶的面容。
这一刻,她竟有些看不透他。不,她又何曾像紫寻那般了解他?若论相识相知,她比不过紫寻。
这一刻,她如此狼狈不堪。她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曾怯过场,学戏之人若怯场,如何能出人头地,如何能挑大梁?她在人山人海的戏台上没有怯场,今日怎地独独在他面前怯了场?
素蝶掩不住的惊惶。她别过头去,不敢再看他。若他知晓她曾经嫁给李兰生做二姨太,他会介意吗?他会狠心与自己分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