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蝶犹记紫寻眼中的怨毒，像一把锋利无情的刀，将她和程澈刺得血肉模糊。紫寻的生命力看起来那么顽强，仿佛要同她斗到地老天荒，岂料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了。

她连恨，也找不到人恨了。

竟莫名地有些惘然。

“你是孕妇，还不快点离开这里。”护士好心提醒道，“有一批要隔离的患者运过来了，你快到警戒线三米开外。”

素蝶回过神来，连忙按护士的指令照做。

一个个患者被人从车上赶下来，像牲畜一般往圈舍里赶。一个高个男子在这一群人里极为突出，满脸胡渣也掩不住他清俊的容貌。他搀扶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妇人，面无表情，认命地去赴死。

素蝶一眼就看见了他。她失声哽咽，泪珠不自觉地往下落，他怎会沦落至此！

程澈无意中也望见了素蝶。大半年未见，她的头发留长了，由一根红绳随意绑在脑后，更显出她的绝色。

她在哭，为何而哭？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但很快冰冷下来，她怀了叶初新的孩子！

他和她遥遥隔望，彷如两个世界。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山和海都已然消失，可时过境迁，他从高高在上的程家大少爷堕入尘泥，而她嫁作他人妇过得快活无忧，命运何其捉弄！

程澈低了眼不去看她。

素蝶在他转头的一瞬发出声来：“程澈……”

声音微不可闻。

他听不见。

一抹红撒落在他的身上，是落日余晖。

素蝶强撑着走去缴费处，忽觉一阵头晕目眩，扶着灯柱缓神。

他竟得了疫病。如今他这一脉凋落，沈心婉也殉国了，可还会有人帮他？紫寻死了，陆桂寒也染了病，程雅又在何处？

一时心乱如麻，不知是该帮还是不帮。

“姓名。”

缴费处的工作人员见她不答话，加大了分贝：“姓名！”

她忙道：“杨素蝶。”

“谁的家属？”

“林小鹤，白芷。”

工作人员将票据递给她：“可以了。”

素蝶盯着手中的票据沉吟片刻，又从手包里掏出钱，微笑道：“还有程澈和陆桂寒。”

从医院出来，素蝶径直去了商街，细心挑选了一些日用品和衣物，以便他们穿用不愁。

途经一家酒馆，偶见一个小伙子被人打了出来，素蝶忙护着肚子往旁边躲。神魂未定地回头一看，那小伙子却有些眼熟，再一细看，竟是毓珺。

她忙喝止：“别打了！他欠你们多少？我来还！”

“素蝶？”

毓珺脸上挂着彩，奋力拨开人群朝她跑来，望见她的肚子，惊讶道：“你成亲啦？孩子爹是谁？”

“是三爷的孩子。”素蝶避开不谈，取笑他道，“怎么每回见你，都是这副狼狈模样？”

毓珺搔了搔头，嘿嘿讪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