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蝶斜卧在贵妃榻上,双目微阖,窗外微雨如雾。
她的梦也随雨声飘远了,飘到秦淮河边与他初相见时,飘到戏园后台与他一吻定情时,飘到秋风渡口互许终生时。一场微雨化作晶莹的泪珠,缓缓从香腮淌下,掉在地面上。——梦碎了。
素蝶睁开眼来,睫毛上犹有泪水。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来人,去请二太太。”
张青荷踏着夜色匆匆来了,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岂料她竟道:
“我要救程澈。”
“你这话可别让三爷听见。”
“听见也无妨,我救他是为义而非情。”
“可是……”
“你只要盖上三爷的私印便可。”
张青荷苦口婆心劝道:“你可别犯傻,若被黎英知道了,你无法自辨。你别看她被初新压着,但洪华堂上下也就只有初新压得住她。他们不会为黎英对付初新,若换成别人可就不一定了。她毕竟是前堂主的女儿。况且初新的脾性我也是了解的,他什么都可以纵容你,但此事万万不能,你这么做是在触碰他的逆鳞呐!”
“世人只知程氏祖产是程家大少爷拱手让出去的,程氏是败落在程澈的手上。可他们不知,他是为救我才将祖产供出。他这一脉沦落至此,死的死,病的病危,全是因我而起。他当时若能袖手旁观,今日以程氏的财力,他仍可在陪都叱咤风云,仍可做那天上的鹰。”素蝶哽咽着,“是我将他的双翅折断,是我让他失去重回蓝天的意志。我害他至此,若还隔岸观火,岂非不义?”
张青荷嘴拙,不知该如何劝解,反复道:“你若真这么做了,黎英定会揪着不放。”
“不必理会。”
“那初新,你不顾及他的感受吗?”
“他会相信我的。”
素蝶的眼里闪着泪花。若他不信,她也认了。无论如何,这件事她必须去做。
张青荷拗不过她,叹气道:“你要初新的私印,是打算怎么做?”
素蝶回道:“那刘白桦再怎么横,不过是倚仗他父亲刘毕山的权势。程澹文对刘毕山有恩,况且程家已经败落至此,他不必再多此一举赶尽杀绝,传出去反而名声不好。故而此事,刘白桦不敢惊动他父亲。对付刘白桦还不必三爷出头,只要三爷一封信就可威吓医院,令他们去尽全力救治程澈。”
“罢,你写好信,我去拿私印。”张青荷无奈答应。
岂料信还未出叶府就被黎英扣了下来。
黎英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冲进院子,将信甩在素蝶面前,得意一笑:“还敢问我要什么证据?现在证据自己找上门来了。啧啧,杨素蝶,你胆子可真大,竟敢假冒三爷的名义,去救你的奸夫?”
董沁在一旁帮腔:“你腹中的孩子,只怕不是三爷的吧?”
素蝶不理,向张青荷柔声道:“劳烦姐姐替我将信捡起来。”
张青荷连忙照做,低声道:“是我大意了。看这架势,黎英定是时刻盯着你的错处。我将此事担下来,你不要声张。”
素蝶向张青荷微微一笑,把信小心收好。再回过头来,脸色骤冷,笑意森森,缓缓走到黎英面前寒声道:“让开。”
“你这个贱妇,要去哪里?”
“与你何干?”
素蝶往前走一步,见众人拦着,气定神闲道:“我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三爷的,只有三爷知道。你们若伤到三爷的孩子,可知下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权衡一番后,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黎英大喝:“你今晚若敢离开叶府,便是坐实了孩子是程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