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爷打点一番,带着素蝶和辰君开拔到上海。毓珺要去接管金陵的漕运,也随他们同行。
时过三年,数次历练,毓珺的性子越发沉稳了。他剪了寸头,一身笔挺西装,阴柔的眉目有了风霜的痕迹。
三年前的一个夜晚,他心一横,绞断了辫子。眼中含泪,悲壮而又决绝。
程雅在桥边向他告别,他绞断辫子向过去告别。
他曾道:“头可断,血可流,辫子绝不能剪。”
他忘不了故国,甘愿沉沦过去,浑浑噩噩地活着。直到他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他人,他开始恨这条辫子,恨自己的不思进取。他堂堂的七尺男儿,竟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住,眼睁睁看着她跳入火坑却无能为力!
微风轻暖。毓珺站在江边,摩挲着祖父的双鹤佩。从前一直陪着他的,是那块传家的玉锁,因他的一次任性而押给了一个女孩。可不知如今,玉锁是否还在她的身边?
忽闻下人来告:“罗主事,三爷的车快到了。”
罗毓珺。
就连姓氏也改了。
他想彻彻底底抛弃过去,过去却常常来惊扰他。——刘白桦阴魂不散的来了。
刘白桦下了船,瞧见毓珺忙嚷嚷:“喂!罗毓珺,好久不见!”
毓珺的视线跳过刘白桦,望向他身后的人。她神色平淡,无悲无喜,像橱窗里的瓷娃娃,招人惜爱,但毫无温度,也更易碎。
确实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她的眸子愈加黯淡了,更添一分无辜可怜之感。
他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想去与她说话。刘白桦冷硬地挡在他们之间,趾高气扬着:“是我跟你打招呼,你老盯我老婆做什么?”
毓珺不屑一顾。
刘白桦怪笑几声:“要不我送你玩几天?”
登时脸上遭一记狠拳,刘白桦还未反应过来身上又挨了几脚。
毓珺点到即止,向码头的人使了一个眼色,一把拽过程雅:“我要离开这里了,你跟我走。”
黯淡的眸子有了一丝亮光,程雅甩开他,冷面冷声:“我不走。”
她不肯走,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她怎会轻易放过那个衣冠禽兽?
毓珺蓦地望见她手臂上的淤青,青的,红的,一条一条,触目惊心地纠缠着。
“你……他对你……”
程雅忙将衣袖往下扯,试图掩住那些伤痕。可伤痕遍布,哪里遮得住,她一时窘迫得很。
“阿雅,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他看不出来她的窘迫么,竟还要来问她。如此不堪之事,要她如何启齿?此时程雅恨不得撞死在墙上。她不肯把伤疤在人前展露,唯有打落门牙和血吞,她决不能在他面前输了场。
程雅定了定神,抬眼看他:“你是我什么人?我的事与你何干?”
她五次三番拒绝他的好意,执意飞蛾扑火,到底是为了什么?
毓珺垂下眸来,不知该如何劝她。
刘白桦被人架着,不停挣扎大骂:“连叶初新都要敬着我,你一个跟班倒先横起来了!”
“是么?”一个平和的声音的从身后传来。
“三爷!”众人齐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