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见谅,学生失礼了。”张远山恢复了平静,低声说道,随即问:“这内应的人选,王爷您觉得学生如何。”
“你?”他挑眉,讶然望着张远山。
“对,学生虽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到底苦读多年,脑中还算有点东西,虽不敢打包票一定能混到匈奴核心,想必在匈奴站稳脚跟不难。”张远山咬了咬唇,把脑中那一缕犹豫抛去,沉声开口,清亮的眸中依稀是睥睨傲然,显然对做内应很有信心。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张远山,凭你的学识,再沉淀几年,未尝不能功成名就,而若是这一去做内应,你多年寒窗的心血就都白费了。”他皱着眉,神情异常凝重:“在打败匈奴前你的内应身份不能曝光,天下百姓也不会知道你做的牺牲,在他们心里,你就是背叛者,亲朋好友也会以你为耻,甚至,还会在匈奴丢掉性命,再也回不来了,这些,你想过么?”
“学生知道。”随着他的话语,张远山面上血色褪尽,单薄的身子轻轻颤抖,但依旧绷着脸,坚定道:“只要能快点打败匈奴,学生死不足惜。”
“做内应很辛苦的。”他叹息一声,对面前青年的选择很不解,明明前途一片光明,却偏偏要去走荆棘小道,身处在群狼环饲中,要小心翼翼不被发现,要去努力取得匈奴人的信任再利用之,他很怀疑面前这个摇摇欲坠看起来就很脆弱的青年真的能做到。
“学生不怕辛苦,学生的爹娘大哥一家都死在匈奴刀下,恨只恨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拿刀劈向匈奴狗。”张远山闭了闭眼,幽深如井的眸子如冷箭般寒气逼人,恨声道。他家中做跑商发家,当年他学业有成,父母心中高兴,又怕家中商户的身份累了他的名声,于是,决定做完最后一单后收手,那一单生意过大,除了他之外全家人出动,然后,他等到的,就是官府带来的噩耗,父兄带的车队满载物质,引来了匈奴垂涎,不光货物被抢,性命也丢在了草原上,从此,他就从天堂落到了地狱。
“求王爷成全。”名声好与坏,他根本不在乎,他看重的只有这一个能让他亲自参与报仇的机会,张远山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你既然如此,本王就成全你。本王给你三日时间准备,你若要放弃,告诉本王一声。”平心而论,张远山足够聪明,书生模样又足够无害,最妙的还是心甘情愿,这样的人做内应才是合适的人选,他肃然道:“三日后,本王派人送你入草原,同时,本王会放出你恃才傲物得罪于豫王府的消息,方便你在匈奴的行动,那时,你就再无回头路了。”
“学生谢王爷。”张远山如放下心头大石般,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真心实意道谢。随后,两人低声商议了番内应的细节,他才起身离开。
“张公子高义。”苏碧本是来等着司徒谨用膳的,没成想听到两人的一番谈话,她冲着面前消瘦却挺拔如杨柳的青年拱手,佩服地道。
远离故土,放弃名与利,说不定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这样的张远山,是值得尊敬的。
“学生惭愧,不敢当姑娘称赞。”能随意进入王爷书房的女子应该是王府内眷,张远山不敢抬头看他,低垂的视线掠过一角湖绿色裙摆,慌忙移开告辞了。
“姐姐。”他看着款款走来的女子,那轻轻摆动的裙裾,如剩下湖面上层层叠叠的莲叶被风荡起轻轻的涟漪,一点点抚平他内心的不平静:“没想到张远山和匈奴还有这样的仇恨,怪不得他写起打匈奴的策略来洋洋洒洒。匈奴真是可恶,总有一天,我要让匈奴对大历百姓犯下的罪行血债血偿,再也不敢进入大历半步。”
“姐姐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你看,就连张远山这样的文人都有如此血气,何愁匈奴不灭。到时候,姐姐陪你一起去杀匈奴。”她轻轻开口,声音柔软如三月春风,温柔的涨满了他整个心胸。
“好,姐姐陪我。”他想到这里,狭长的凤眼带了笑意,豪气万千的说完,吩咐了人把萧将军之前写的册子送到裴相府上,这才携了苏碧一同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