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外加激动异常。
虽然江湖之中也早有传闻,公孙媚儿如此一说,便是彻底的证实了。
公孙媚儿抬起手,手中那块许多年前打造的江湖令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江湖令在此,若有哪位英雄能够力挫众英豪,我们便奉他为主,众位可好?”
全场刹那间热血沸腾起来。
不待公孙媚儿下场,立刻有两个少年英雄似的人物跳到场上,你来我往你一招我一招的好不热烈。
娄默看了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仰头,“大豆,你说这样会不会太不靠谱了些,既然胜者为王,万一江湖令落到恶人手上,那么岂不是祸害了整个武林?就如同谁抢到江湖令便可以号令江湖一般,这些江湖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虽然当了一年的武林盟主,但还是不甚理解啊。
“娘子,你也是江湖人,好不好,你为什么不问我?”大豆尚未来得及说话,就被旁边怨怼的某人抢过话题,没料马上遭受了一记白眼,“因为你肯定说的都是一些废话。”
“我的心受伤了。”
“嗯。”敷衍的应了声,娄默看向大豆,“大豆,你说。”比之总是不是正常人思维的司马舸来说,她还是比较信任天性严谨冷静的大豆。
大豆思索了会,慢慢道,“其实武林之中虽然有白道黑道,但其实善恶观念并没有其他地方来的明显,朝廷制定下的法律在江湖之中是不通用的。或者说,江湖更趋向于强者为王的生存方式。弱肉强食本来就是江湖的惯例。况且,如果是真正的恶人,自然有白道人物去收拾,其实,如果是真正的黑道人物上场的话,所谓的白道侠士们自然会团结起来不让他夺得江湖令的。”
大豆似乎非常鄙夷。
可是仔细想想,当初慕容焕的家族也是因为江湖白道的追杀而覆灭的,群起而攻之,果然厉害。
大豆忽的皱眉,“夫人,有点奇怪。”
“怎么了?”
“怎么这次少林跟武当的掌门都没有来,而且这两派来的人,都很少。”
娄默环视四周,果然,正如大豆所言,少林与武当都只是寥寥数人而已。武当连死两人无心参加武林大会也说的通,可是少林除了释卦这个三指神僧外只有数十个武僧,不能不说是稀奇。仔细一看,不光少林武当,就连峨眉昆仑众多名门正派人都来的很少,场上人虽然多,可几乎都是一些杂牌军。
“确实奇怪。”司马舸沉吟片刻,低声下令,“大豆你去让暗卫注意警戒,小豆,你回去护着阿朗。”
大豆,小豆领命匆匆离开。
比武场上仍然龙腾虎跃热闹异常,可是大抵是些不入流的角色,场下更是人声鼎沸的很,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些问题。娄默与司马舸相视一眼,娄默以唇语轻喝,“你先离开。”万一真有什么事情,以她现在的功夫恐怕无法护他周全。
司马舸撇撇嘴,“我倒是想走,可是走不了。呐,过来了。”
娄默抬眼一看,果然不远处释卦缓步走了过来,他走的慢,可是动作却是快的很,转瞬间便已经到了他们面前。释卦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司马首辅,盟主有令,令你取得盟主之位。”左手张开,两枚三钱铜钱叠放在一起,红色的璎珞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光芒。他目不斜视,似乎压根没有注意旁边的娄默。
娄默眼眸缩起,心中不由骇然,竟然连少林的三指神僧都是蓝血盟的人,这蓝血盟好大的势力。
司马舸脸色顿沉,“宗主明明知道我向来不管盟内事务,为何今日要求起我来了?况且我现在的状况宗主也不是不知道,让我打擂,还不如让我去死。”
释卦神色不变,“宗主有令,说司马首辅觉得犯难,可以由娄施主一试。明日盟主会在千禧斋等待新任武林盟主。”
一听千禧斋的名字,娄默与司马舸同时变了脸色,司马舸凤眸之中隐约有怒色,“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释卦淡然道,“司马首辅莫要动怒,盟主说了,近段时日盟内不少子弟被娄施主探查了,与其让娄施主到处寻找,还不如请她去千禧斋喝茶。千禧斋里的小二经过司马首辅一番调教之后,茶艺大长,盟主很是喜欢。”
娄默悚然一惊,这个盟主……好厉害的手段。可是,忍不住的对这个素未蒙面的盟主突然好奇起来了,这样的人,该是有多大的手段才能将这些各式各样的人整合在麾下。司马舸哼了声,“连这种小事盟主都知道,盟主还真是神通广大啊。只不过这武林盟主的位子抢的人可是多的很呢,就凭我们两个人,恐怕抢不过那些人的。”
“首辅大人莫要担心,我们自然已经安排好了。首辅大人聪明绝顶,自然看得出来何时该上场的。”释卦眉眼之间俱是淡然的微笑,他朝着娄默点了点头,双手合十,转身离开,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司马舸在说话,“阿朗在我那里,你们好久没见了。”握住佛珠的手顿窒,敛眉,款步,宝相依旧森严。
俗世纷扰,自在人心。
佛曰,菩提本无物,何处惹尘埃。尘埃之物,何必沾染菩提宝相。
场中依然斗个不停,似乎已经进入了胶着的状态。现在场上是武当弟子跟一个白袍中年人斗个不停,来往已经不下千招却依然没有分出胜负。
娄默紧紧盯着释卦,释卦站在场边,双目半阖似乎没有看着场中,可佛珠却在手指间不断滑动,仿佛自有其生命似的。左手倏地被人握住,司马舸低道,“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有事,盟主是个聪明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动他们。”
“嗯。”虽然是如此,可是心仍然不由自主的惦念,至少二娘应该能够护住爹娘他们吧。低头看向两人相握的手,比起她的来,他的手纤细而洁白,倒真的像是个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心中一动,反手握住他的手,反手握住才察觉的到他的掌心有些微的茧。
念及释卦的话,看来,少林武当乃是各大门派缺席并不是凑巧,应该是有人故意为之才是。不由佩服起这个蓝血盟盟主来了,居然可以阻拦这些大门派,确实厉害。
“蓝血盟的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司马舸犹豫了下,回道。
“啊?”
“我虽然拥有两枚铜钱,可自从娘亲死后我就不曾与蓝血盟联络过,事实上,这也是第一次蓝血盟的人跟我主动联络。据说盟主已经换了三任,而且一任比一任脾气怪异。”他顿了顿,叹了口气,“但能够将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之间,我只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就算他这些年来一心想毁掉这个组织,可是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将他所知道的蓝血盟人剔除而已。不过如今看来,恐怕这个盟主已经留意到他的动作了。不然的话,绝对不会让释卦主动联系他。可是他自认小心,为什么他的动作还能被人监视,除非……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
“司马,司马!”
眼前一双手不住的晃动,他蓦地回神,毫不费力的冲着娄默敛眉而笑,“啊,什么事?”
“小豆回来了。”
不远处,小豆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神色上俱是惊惶,司马舸心中忽的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果然,小豆急奔过来,脱口而出,“三少,所有人都不见了!”话音刚落,大豆也从左边掠了过来,向来清冷的面上也变了脸色,“三少,我们在道场周围发现了这个。”他手中托着一个木质竹筒,掀开来一看才发现里面装的全是火药!
火药?莫非蓝血盟想这边全部炸掉?
司马舸脸色微沉,“一共有多少?”
“光是目前能够看到的,数量估计以百位数计,若是一炸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好狠!
司马舸与娄默同时看向释卦,释卦正朝着他们微笑,双手合十,随即视线落到场地之中。场上那武当弟子已经下了场,全场寂静,一时之间没有人跳出来。白衣人转身朝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剑柄之上那枚铜钱挂坠随着他的动作舞动,分外明显。
司马舸低咒一声,“什么出家人慈悲为怀,全是狗屁!居然拿这么多人的性命要挟我们!可恶!”
“算了,跟一个疯子生气只有气坏自己的身体。”娄默叹了口气,沉吟片刻,“大豆,你们能够在多长时间内拆掉那些炸药?”
“说不准,我们人手不是很够。”
“我给你们一炷香时间。”娄默站起身来,“我会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我会认输。既然他要让我们赢,我就故意输给他看!”
“娄默!”司马舸忙唤住她。
她回头朝他嫣然而笑,安抚道,“放心,赢一场说不定有什么困难,但是输给人家的话,却一点困难没有。”仗剑而立,纵身往场中跃了过去!
大豆低道,“三少,那我们去拆除火药了。”
司马舸把玩手中木筒,神色突变的冷然,道,“不用了。”将木筒随意往地上一甩,目光也变的森然。凝视不远处依旧宝相庄严的释卦,双拳蓦然握紧。大豆一惊,身子疾快将那木筒横抄入手,“三少,这可是火药!”
司马舸斜睇了眼过去,“火药里面的引线根本只是半截,根本不会爆炸。”
这盟主费尽心力想让他们成为武林盟主,到底是为什么。区区一个武林盟主的位子而已,本不该放在眼里的才是。其中到底是有什么阴谋,如果是他的话,他会怎么设局?
大豆怔住,低头看向手中的火药木筒,木筒之外灰褐色的引线垂落一旁。小心翼翼的顺着引线往前顺去,果然只有半截!
小豆惊呼一声。
司马舸抬眼望去。
场地之中不过十来招而已,那白衣中年人便在娄默的一掌之下重重仆地,口吐鲜血显然已经受了重伤。他一倒下,场中不少人便开始鼓噪,热闹的很,偏偏没有人上来继续挑战。
娄默望着在自己脚下抽搐的中年男子,也愣住了,然后不由自主的苦笑,原来输也是这么不容易的事情。
全场俱静,偌大的擂台之上娄默站着。
白衣风姿绰然,相貌俊挺,虽是女子之姿却满是男子的潇洒之态。台下有几个人认出来她正是妖孽盟主,紧接着便开始交头接耳,场内登时热闹起来。原本站在台下的公孙媚儿也不由愣住,万万想不到娄默居然又跳出来打擂台。
台下鼓噪声虽然大,可不少人因为试图抢令的缘故,知道娄默剑法的厉害,再加上刚刚那个白衣中年人轮挑三十六名好手,那些败下阵来的,虽然仍然有余力,可也没脸上场了。虽然一个个想不通娄默为什么在交了江湖令之后又跳出来打擂台,一时之间居然也没有人上场。
公孙媚儿犹豫了下,朗声问道,“可还有哪位英豪,愿意上台挑战的?”
场下无人回应。
公孙媚儿看向释卦,释卦点头,念了声佛号。他的声音虽然不高,场内的人却听的清清楚楚。慢步走到场中,释卦道,“既然如此,那么此次的武林盟主便是娄盟主了……”他接过公孙媚儿手中的江湖令。
古朴的蔷薇花纹在阳光之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点一点蓝色的色泽,氤氲出危险的味道。原本光秃秃的铜牌之上,不知何时已经系上了一缕殷红的璎珞。璎珞本就是极为红艳的,在铜色的衬托之下愈发凄艳如血。
释卦微笑,“娄盟主,请接江湖令。”
娄默深吸了口气,伸手去接。在看见江湖令的刹那间她就已经明白了,原来,千方百计的让她下场比擂,就是因为这个。
铜钱只是身份的象征,而这抹看似普通的璎珞,才是真正蓝血盟的象征。
只要她伸出手,蓝血便能够顺着她的皮肤深入她的骨血之中,从此之后,再也无法转圜。毕竟,蓝血不可解,而这天下虽大可千年冰蚕却只有那么一条而已。
囊握成拳的掌心微微冒着汗意。
如果接了,万劫不复。
如果不接,死的就不是她一个人。
忍不住自嘲而笑,这蓝血盟盟主还真是太看得起她了,居然为了她不惜动用这么多的力量,她何德何能,真是愧不敢当。
下意识回头逡巡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远远望去,却找不到他的人。座位上空空荡荡,就连大豆小豆都失去了踪影。偌大天下,孑然一身,忽而竟然觉得孤寂。
她展眉,微笑,伸出了手。
“等等!”忽的,身后传来一声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