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逼婚(2 / 2)

疯妇也逍遥 柠檬皮 5058 字 2022-04-22

“嫌我俗气了?”秦桑瞥了他一眼。

李中玉连忙解释,“又胡说了!”

秦桑不再逗他,仔细端详着手里的棋子,不由叹道:“入手圆润,冬暖夏凉,外型古朴,内敛凝重,真乃棋中瑰宝也!”

“你当真喜欢?”李中玉笑问。

秦桑没有多想,随着本心便点了点头。

谁知李中玉直接就回了一句:“你若喜欢,便送你了。”

秦桑原本正乐滋滋把玩棋子的手登时顿住,看李中玉的眼神都差不多以为他是疯了。

李中玉却仍淡笑着道:“摆在我这里委实毫无用处。对弈对弈,没有对手,岂不浪费?放在你那里,说不定还有些用处。我若是想要下棋了,直接去找你,你也总不会把我扫地出门不是?”

秦桑这才回过神来,试探着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棋?”

“这个我当然知道。”

“那你还能随手送人?这可是大名鼎鼎的早已失传的永昌古窑御制棋子!俗话都说,永昌云子甲天下,李氏官窑甲永昌。这棋,白子白如蛋清,黑子黑如鸭青,绝对是上上之品!如果我猜得不错,正是这李氏官窑的稀有传世珍品!据说当初为了烧制这些棋子,李氏官窑以黑铅七十斤,紫云石三十斤,玉石二十斤为料,再加之珊瑚粉,玛瑙末,经过反复研制,才制的这云子十余副。这每副棋,光是工本可就花了百两,斗转星移,存世无几,到了现在,说是一子一金也不为过!这里一共三百六十枚子,至少值三百六十两黄金,你倒是真舍得送人?!”

李中玉却仍是一脸淡笑,“这就要看送的是谁了。棋分九品,人分九等。这是我的东西,我觉得就该送给你,旁人还能说三道四?”

“不是旁人是否说三道四,而是我可真受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秦桑轻轻的放下手里的棋子,认真看着他道:“上次你说宇文东方一块貔貅便如何如何,要我心里要有些计较,可你如今一下子就扔给我几百两黄金,可曾想过我心里会怎么想?”

李中玉毫不示弱的迎上了她认真的眸子,一字一顿道:“就算用我的命还换你的命,我都心甘情愿,何况这些身外俗物?!宇文东方怎么想,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所以我提醒你提防着些。而我心里想什么,你知道,我也知道。这么一比,我就算是千两黄金,只要我有,若是能换到你的心,我也在所不惜!再说,这棋本来就是师父送给我的,本意就是要我送给值得送的人。现在送你,当然也没什么不对!”

“……”

秦桑这时才明白他邀请她过来下棋的真正目的。他只是想向她证明他的一颗心。

她实在觉得有些受之有愧。他的心,已不需要如此再证明,她也了然于心。可他偏偏还如此急切的想要把自己的所有都拿出来,只为换得心上人一笑,这样的人,也和这棋子一样,世所罕见了。

猛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句话。一个人付出的多少,并不是看他能给你多少,而是看他给你的,是他所拥有的多少比重。一个坐拥万贯家产的人,一掷千金,那也算不得什么。可一个人若只有一颗鸡蛋,可他还偏偏把这颗鸡蛋都拿出来给了你,那这个人的这颗鸡蛋,却是远远比前一个人的一掷千金更让人感动。因为,他给出的,是他的全部,而不是他拥有的千万分之一。

李中玉便是后面的一种人。他有的东西的确不多,可是他已悉数捧在了手上,坦坦荡荡的告诉自己,他因为喜欢,所以付出什么都无怨无悔。

这样的行为确实有些傻,比不得那些情场高手的甜言蜜语,却足以惊心动魄,让人无法平静。

“所以……你这算是聘礼了?”秦桑试图开个玩笑来缓解如今这让人几乎呼吸不过来的气氛。

李中玉挑挑眉,“你觉得若是,它就是。如果你觉得它不是,那它就可以不是。当做互为师友的人之间的一个馈赠的礼物,也安得其所。”

“……”秦桑垂头,没回答,伸手拿起了黑子,在空空的棋盘上落了一个子,“走着。我们今日是来下棋的,可不是谈别的事的。有这时辰,不如陪我下几盘棋,找找感觉。别的事,在别的时候谈,岂不才合适些?”

*************************

秦桑当然不会拿走他这么宝贵的棋子。全神贯注的下了两局棋,再抬头时,已是暑气全消,一轮红彤彤的太阳挂在西边,大地一片橙黄。

秦桑起身告辞,李中玉没有多加挽留,送人送到门口。

“你说,明日我和慕容晟对弈,胜算几何?”牵过马缰绳,秦桑不禁随口问道。

“胜负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下的大家都满意。你比我聪明,自然会做的比我好。”李中玉温柔笑着,回答。

秦桑失笑,翻身利落上马,扬尘而去。--李中玉说的不错,明天,本来下的,就不是棋,而是人和人的博弈。

到城东时,暮色已低。秦桑先是去铺子里还了马给李富,又被他用马车送回来。到家时暮色已沉了下来,小院一如往常的平静。

进了院,便看见正在院子里抱着福宝散步的刘氏。

“东家回来了?”刘氏立刻换上一张笑脸迎上去。

秦桑微笑了下,点点头,伸手抱过福宝。福宝终于盼回了自家亲娘,小手毫不客气的一抓,抓着秦桑的头发便死活不放手,疼的秦桑连连叫苦。好不容易掰开了他的小手,亲了两口,才问刘氏道:“你们都用过饭了?”

“可正巧了,今日老夫人说胃口不好,我们都准备晚点开饭,顺道等等您。您走的时候也没交代一声何时回来,真是担心死大家了。”

秦桑心中暗叫了声不好。以前她独处惯了,回不回来的,都自己由着性子来。

自从穿越过来,和郭嫂他们生活在一起之后,偶尔不回的,也都有燕飞鹰报个信什么的。再后来,也有交代过郭嫂他们如果到点还没回,就不必留门了。

可这次倒是有些疏忽了。如今院子里不比以前,还多了位母上。母上大人可是个对礼数十分看重的人,又是长辈,她没有提前通知就夜不归宿的,的确是犯了错了。

想到这儿,秦桑也不敢多逗留,和刘氏随便又说了两句,便抱着福宝去潘玉娘屋里赔礼道歉去了。

“你回来了?!”一进门,还没出声,潘玉娘冰冷的声音就从昏暗中传出,带着明显的不悦。

“是,娘。”秦桑负罪一般的走进去,摸着火折子,点起灯。等她终于看清了潘玉娘的表情时,真是被吓了一跳。

原来是人都会有脾气。越是温婉的人,发起脾气来,就越是让人害怕。

潘玉娘原本一直都平静的脸上,此刻凝结满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冰霜,一双眼睛似乎也懒得睁开,只盘腿坐在床上,阴沉着脸,手里还捏着她那些半旧不新的念珠。

“娘,我错了。”她知道潘玉娘是在生她的气,忙负荆请罪道。

潘玉娘不做声,只沉默着坐着,让秦桑都有些渐渐喘不过来气。

她又不能说她不是出去游山玩水的,而是为了活命才去京郊的。可除了这个理由,任何别的理由都无法解释的通,所以,这黑锅,无论如何她是得背着了。

母女俩沉默了不知多久。潘玉娘就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和那个表情一直坐着,秦桑则只好百无聊赖的盯着跳跃的烛火发呆,而福宝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气氛似的,昏昏沉沉的开始打起了他的小瞌睡。

“桑儿啊……”终于,一声苍老的叹息打破了这种僵局。

秦桑连忙回神,看向潘玉娘,却见她面上不知何时已老泪纵横,写满了失望和痛心。

“娘,孩儿错了,您别这样……”秦桑有些慌了,忙伸手拉住了她的右手腕,连连道歉。

潘玉娘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语重心长的开始絮叨了起来。

“为娘真的不想说你,可这世上,为娘不说你,又有谁会替你操心?……桑儿啊,你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未出阁的姑娘小姐了,如今你可是孩子的娘,是成过亲的人!莫非你把我之前说的统统都抛之脑后了么?你就算不为为娘的老脸着想,也得为你的孩子着想!你出阁前,怎么闹腾,我都不想去说了,后果你也自己尝到了,好歹我道你心里也有数了,可你怎么偏偏还是接受不了教训,如今还是老性子难改!你现在可不比姑娘时候了!你本就需要更在意自己的名声,可你偏偏还是那么的肆意妄为!这让外人看到可该怎么说!你不要面孔,为娘都替你感到羞耻!”

潘玉娘的话越说越重,语气也越来越激动,最后不仅连手,甚至连身体都瑟瑟的抖了起来,完全无法自已。

秦桑知道她是误会了,也是气急了。

她一定以为自己跟着李中玉出去,是“不守规矩”了。结果还夜不归宿,是“放浪形骸”“不知羞耻”了。她心里一定脑补了一堆堆的教条和画面,也难怪她受不了,要发怒,要发飙,要来教育教育自己。

可她自己心里尽管明白,难受的劲儿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涌上了心头。

她也委屈。可她能跟谁说?谁又能理解她呢?谁又能帮她一把呢?

前生在现代,她家风一直民主开放,从未受过父母如此的训斥。一下子现在跑出来个娘,这么严厉的对自己还觉得用心良苦,她又碍于礼数不能反驳,只能受着,她心里可觉得好受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想和这位老太太计较。毕竟她的立场没错,她的话,也是为了自己“好”。

再者说了,昨晚她确实和李中玉有些不纯洁。那种尺度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大胆不羁了,就连皇甫宜这样不拘礼法的人都觉得这么一夜过去之后,她和李中玉是不成也不行的了,才心满意足的放了她回来。这么算下来,她被这么一顿教训,也不算冤枉。

“娘说的是。”秦桑拼命让自己平静下来,心平气和的接受这劈头盖脸的批评,“我日后一定会约束自己的言行,绝不会再这样惹娘生气了。”

“日后?”潘玉娘倏然睁开了眼,一对浑浊的双目睁圆了瞪着秦桑,竟把她吓了一跳。

“是女儿说错了!是再也不会了!您息怒!生气对身子不好……”

“你到现在还没弄清楚你错的是什么!”潘玉娘气的浑身发抖,右手一甩,便把秦桑的手给甩掉在了一边。

“娘……”秦桑这时确实有些糊涂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李中玉一道出去了?”

“是。这都是娘知道啊,为了采药……”

“采药可需要采两天?你昨夜又住在了哪里?是不是还是和他在一起?”

秦桑无话可说,只能垂头默认。

“你既然已做出这种事,就得收的起尾!这一大家子都瞧着你跟着个男人出去,两天一夜,天擦黑了才回来,你让她们怎么看你!人人都有一张嘴,传出去你让娘的老脸往哪搁!两年前你不听娘的,吃了大亏,如今你还要重蹈覆辙么?!”

秦桑无奈。事都已经发生了,她还能怎么收尾?也怪这个身体之前的信用记录确实不怎么良好,得到如今的厉声训斥也是活该了。

“女儿愚钝,没想这么多。娘教训的极是……”秦桑只能无力这么回答道。

“那你想好怎么收尾了么?”潘玉娘立刻追问道。

“我去和她们几个解释一下,别让他们误会了便是……”

“胡说!”潘玉娘“啪”的一声拍到了实木桌面上,吓得昏沉沉睡着的福宝梦中一个激灵,看来她这次是真的气急了,“你怎么解释?!就算你能向她们解释,街坊邻居你又怎么解释!人人有双眼睛都看得到你们是一同出去的,你怎么解释才能让人信服你是清白的!”

“那您说我该怎么办?”秦桑承认,她的确是败了。

“成亲!堵住这些人最好的法子,当然是成亲!”

“……什么!”秦桑差点失声叫起来。就这么着,她就得嫁了?!要不要这么封建残余啊!

“那李中玉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正经人家,又有正经手艺,还有正经靠街的宅院,人家都不嫌弃你,你还有哪里看不上他的?”潘玉娘努力渐渐放平了情绪,尽量缓和了语调劝道,“他祖祖辈辈都是本分人,他人也厚道,又知书达理,通文识字的,哪里配不上你?人家看上了你,还不嫌弃福宝,那是你的福气。这么好的福气你不要,莫非你真要这么游荡到老么?想想上次娘说的话,啊?”

厉声训斥,渐渐变成了语重心长的苦口婆心,再到后面的声泪俱下,秦桑真的承认,她是彻底败了。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该请这尊菩萨进门供奉着。唉……

“你怎么不说话?”见秦桑半天没说话,潘玉娘皱了皱眉头,追问。

“娘……”秦桑长叹了口气,“我知道李中玉是个好人,可是……”

“是个好人就给为娘嫁了!”潘玉娘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表示她根本不想听转折后的废话,“娘看人从来都错不了!当初你要是听娘,怎么也不会到如此境地!”

秦桑突然很想笑。潘玉娘这后面这句话到底是对自己的反讽呢,反讽呢,还是反讽呢?她若不是瞎了眼看上了秦天楚,看错了蓝丝影,自己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但以她的身份的确也反驳不了什么,便只能乖乖的听着。

“那日李中玉跟娘讲得很是诚恳。你听娘的,若是点头答应了,就递个信儿过去,让李家上门提亲,咱风风光光的把事儿办了,你正经搬到夫家去住,为娘就不给你添麻烦了。你也是学过医的,为娘就是觉得你和那李中玉夫唱妇随的经营那医馆,真的挺好,挺配的。到时你家里有了男人,腰杆也能挺的直直的,家用也会富裕一些。你这老是坐吃山空的,真不是办法,为娘吃着每顿饭,都在为你和福宝的以后担忧。你只有自己成了家,为娘才真的放了心啊……”

说着说着,那眼泪又像是水龙头一样的开了闸门,怎么都停不了了。

秦桑暗暗叹口气,说不出一句反抗的话。她能体会她的良苦用心,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这婚,若是这么结了,怎么就这么心里有所不甘呢?这在之前的“秦桑”而言,是二婚,能遇到这么个好人确实很不容易了。可她这个灵魂,到底是头婚啊!连个恋爱的过场都没走过,就这么急匆匆的嫁了,怎么就是那么意难平呢?

不是李中玉不好,不是适合的结婚对象,只是单纯觉得,就算搁古代,这婚,也结的太闪了些吧?!这潘玉娘真是要跳楼价打折着把自己抛售出去了!

还好素娘这时过来传话说可以吃饭了,秦桑才暂时获得解脱。

可睡觉之前,执着的潘玉娘就是非要她点了头,服了输,才肯吃药,才肯睡觉,她就真的无可奈何了,只好违着心先答应了她。

看着她终于满意的转身离开,秦桑只能无力扑倒在床上,独自为自己感到悲催。

她这一穿越,可真是见到活的封建社会是什么样子。她,一个好端端的大好女青年,就这么,被逼婚嫁人了!尼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