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打开闻了一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这凝春露,说白了就是一滴滴从柏木的嫩芽和菖蒲花蕊中收来的晨露,古方中称之为能明目清翳,在有钱人家也较为流行。只是这凝春露味道十分清淡,若想在里面加入什么毒草,也比较容易闻的出,洗眼睛时也能察觉到,毕竟眼睛是人身上最敏感的部位之一。
再说,这可是正大光明的从蓝丝影手里拿出来的,她怎么可能会在里面下手脚,给自己惹来麻烦?
所以,她还是觉得这凝春露有问题的可能并不是很大,但看在芸娘一片赤诚的份上,她还是收了起来,道:“这个我会回头仔细瞧瞧,若真的有问题,我自会讨个说法。你先回去收拾一下吧,回头咱们有的是时间细聊。”
芸娘点头应了。
秦桑刚提了食盒要走,芸娘又忙道:“夫人现在何处?我可抽空去看她么?”
秦桑笑笑,“这是自然。等你到了我身边,随时都能去。”
芸娘又重重的点了点头,拿起帕子擦了眼睛,也跟着秦桑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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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桑到秦天楚院子的时候,居然和秦竹撞了正着。
秦竹一见到她,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笑盈盈的走过来行了个礼。
秦天楚自然对这样和谐的家庭气氛十分欣慰,眉眼间也多了几分笑意。
“爹爹可用过早膳了?我特意早起熬了些爹爹喜欢的白粥,给爹爹送来。”说着,秦桑已放了食盒在桌上。
秦天楚看着那食盒,温和答道:“你自己身子也不大好,就别老是为了我跑来跑去了,多自己歇息些才是真的。”
秦桑笑笑,“女儿加起来至少有十年是没有孝顺在爹爹膝下的。前头八年,那是女儿学艺在外,无能为力。这后面两年,实在是女儿不孝了。如今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了,总得尽尽孝心才是。”
秦天楚没再说什么,但脸上满意的淡笑已说明了一切。
“难得你们姐妹同时撞上了,就一起留下和为父用早膳吧。”秦天楚安排小厮传饭,随后打开食盒,闻了一下,愈发满意的笑道,“你如今真是长大了,昨夜的晚膳和今日的早膳都做的似模似样,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桑儿?”
秦桑抿唇笑了笑,秦竹也忙笑着插话道:“是啊,姐姐如今可是大不相同了,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真不知什么人能有福能娶到姐姐这样的贤妻。”
她这话一出,自然就引起了秦天楚并不太高兴的部分,当下便敛了笑容,对秦竹道:“你也该是嫁人的年纪了,却是女红厨艺都样样不行,还不抽空跟着你母亲多学学?”
秦竹笑着频频点头,“爹爹说的是!女儿是得多学学才是!”
秦桑却是甜甜一笑,帮秦竹解围道:“小户人家的女子自然得手上的活计样样都拿出手才算得上是贤妻,可妹妹要嫁的并不是寻常的小户人家,故而能治理好了那么大的府邸,便算得上真的贤妻了,岂能与小户人家无才无德的女子相提并论?”
她这话,自然有两种意思。第一,她如今能学会做家事,那是因为她嫁的不好,吃了苦头,所以才不得不成长。第二,也是帮秦竹解围,显得姐妹关系融洽,给自己赢个面子。
因此,她这话一出,秦竹心里舒服,秦天楚心里也顺畅了一些,同时也把对秦竹扯起来的事关裴之啸的烦心事给压了下去。
但面子上,他还是又教训了秦竹几句,提点她应该多学习些为人妻的东西,也免得让别人闲话,更能给秦府带来面子。
秦竹一一应了,显得十分温顺。
秦桑当然知道她这么温顺的理由。昨夜她做出要走的样子,实则是躲在一边,让皇甫宜出马搞定秦竹,亲眼看着她把那虫花吃下去,自然也把皇甫宜捉弄秦竹的画面看的清清楚楚。秦竹因为皇甫宜的威胁,才答应了他的那两个条件。今日看来,他的威胁确实起到了作用,秦竹对自己显然客气多了。
见秦天楚训话的差不多了,秦桑才问道,“妹妹成婚,蓝老先生不来么?”
秦竹答道:“外公云游各处,踪迹难定,也不知能不能来。”
秦天楚沉吟道:“按理,是该来的。你让你母亲请他老人家再来一趟也是应该的。”
“是。”秦竹点点头,顿了顿,又道:“爹爹,俗话都说,大麦不熟,小麦岂能倒先熟了?这两日竹儿一直在想,姐姐还未嫁,身为妹妹的我倒先嫁了,实在有些心里不安。姐姐既然已与那人和离了,就还是咱秦家的女儿,就该早日寻门好亲事,堵了那人的嘴。否则这日日来闹的,不是惹人烦么?”
秦桑心下一乐。敢情这就开始“干活”了?看来还是皇甫宜老谋深算,运筹帷幄啊!
秦天楚听到这话,果然神色微顿,似是真的听了进去。
秦竹接着继续劝道,“若姐姐订了亲,那人再来闹,咱也能说跟他说了,让他死心。订了亲,那便是铁板钉钉的亲事了,他再来闹,咱们就能名正言顺的把他送上官府,就不怕他不担心自己的乌纱帽。这样便能省的他日日纠缠,时间久了,坏了姐姐的名声,反而不好。”
秦天楚微微点了点头,问秦桑道:“桑儿,你看呢?”
秦桑垂头含笑,“羞涩”道:“全凭爹爹做主了。女儿第一次不听父命,吃了大亏,总算吃一堑长一智了。这第二次,女儿自然是全凭爹爹做主了。”
秦天楚满意笑了笑,“这便好。”
秦竹不失时机的又笑道:“爹爹不该这么问。要问,也该问是否姐姐心里有合适的意中人。情投意合才算美满,不是么?”
秦天楚凌厉的目光扫了扫秦桑,秦桑只淡淡一笑,“妹妹说笑了。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自然得全凭爹爹做主便是。”
秦竹还想多说些什么,秦天楚已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只沉声吩咐道:“此时今日到此为止。先用膳!”
秦竹只好闭了嘴,心下有些恨恨的又骂了几句皇甫宜的阴险和秦桑的虚伪。这件事本来就是个硬骨头,这两个人偏偏逼着自己来触父亲的虎须,真是用心何其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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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早膳,秦竹先是客客气气的秦桑道了别,先回去。秦桑则留下来提了让芸娘照顾自己的事。这在秦天楚看来当然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当即就点了头,秦桑这才离开。
秦天楚心中多了件烦心事,便一个人负起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他不是没想过秦竹的提议。秦桑此次回来,和两年前已大不相同。两年前,提亲的人踏破门槛,两年后,她且不说年纪已大,还离经叛道的和离了回来,要再寻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确实不大容易。
要知道虽然说“和离”是官府认可的,可天底下哪里真有“和离”的夫妻?大多是女子被休了回家罢了。虽然她是好听点,是“和离”,可在外人眼里,和被休了回来,也是没什么差别的。
何况,像秦府这样的门第,子女婚事极少是能自家做主的,不知哪天一道指婚的圣旨下了,这婚事也就这么敲定了,就算对方是再凶多吉少的联姻对象,也无从抗拒,只能从命。
秦竹便是顺承了这样的命运。
他不想秦桑也是这样的命运。
一来,他对她有所亏欠,尽管这亏欠说不出口。二来,以秦桑这样的身份,再指婚,只怕也指不到什么好的人家去,到时亦是受苦。还不如自己找个浅些的门第。对方门第浅些,就算看在秦府这个娘家的份上,也不会亏待了她。三来,他确实有些舍不得她这么快就离开自己身边。她这次回来,变了太多,稳重懂事,也孝顺有加。他是真的想多留些日子在身边,怎奈那裴之啸日日来烦,实在让人心烦。用些手段赶走他是小事,但对秦桑的名声毁坏也大。要让他心甘情愿的不再上门找麻烦,还真得如秦竹所说,尽管订了亲事才要紧。
整体想下来,似乎赶在皇帝指婚之前赶紧帮秦桑寻个好归宿就变成了顶顶要紧的事了。
……
“老爷……”正沉思间,一个小厮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请帖。
“何事?”秦天楚皱了皱眉。
小厮低头恭敬的把请帖递上,“老爷,是宇文府的宇文公子来下请帖,请老爷去一趟博弈棋楼观战,说今日之赛事来了个顶尖高手,定是精彩至极的,老爷如此爱棋之人,定是万万绝不能错过的……”
“宇文东方?”秦天楚拿过请帖,展开。他倒要看看这宇文东方怎么突然向他献起了殷勤,实在是奇怪的很。也不知他葫芦到底里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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