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玉是个心细的,悄悄的回去了一趟,给了那小厮一些银钱,足够他三个月的工钱,告诉他同济堂日后就不开了,让他另谋生路。然后又搬了些他认为重要的,悄悄的从后门回来,正门的门槛都没碰。
他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秦桑问他是否打听到了什么,他只能摇摇头,“这些事定是极保密的,我找了好几个在宇文府里当差的老熟人,都摇头不知。”
秦桑能够理解这一点,便也不再多问。过去的事都可视作往事,成了浮云,今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日一早,秦桑一行人便告别了皇甫宜,徐徐向南而下。
这一走,竟走了差不多一月有余。
不过,这一个月,对秦桑倒是大有收获的。
沿途所见所闻让她丰富了不少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不说,光是李中玉因为一副治病救人的热心肠而沿途不断帮贫救困,救死扶伤,就让她对这样一个男人更增添了不少好感。如此浮华之世,还能保持这样一颗纯净的心,实属难得。恐怕这也是潘玉娘就算是死,也要把她托付给李中玉的一个重大原因罢!
所幸秦桑也是学医之人,不仅能在很多病人的救治上互为师友,更见识到了更多的临床病症,让她的医术也突飞猛进了起来。要知道之前的“秦桑”记忆中,多是江湖上的解毒制毒之法,她真正看病救人头疼脑热之类的日常病症,却是没什么经验的。如今跟着李中玉学到了这些东西,也有种踏踏实实接地气的感觉,心中愈发充实。
一路就这么顺顺当当不紧不慢的走了下来,京城里的好消息坏消息一件也没有传到她的耳朵里,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不过,本着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的基本准则,她心情随着天气的逐渐转凉,而愈发舒爽。
到了扬州的时候,已是初秋。
江南气候温润,初秋亦有着与干燥北方不一样的温和,让人觉得舒服多了。
孩子的变化是这一个月里变化最大的。
福宝长了四颗牙齿,吃起东西来更是愈发得心应手,精心配制的辅食已基本能满足他的需求,慢慢的也不再闹着要吃奶了,沿途秦桑也不用再为请人帮忙喂上一口百家奶而烦恼了。
不过,一到了扬州,秦桑还是张罗着给福宝找了奶娘,这样能悉心照顾着些他,自己无论做什么也都能放心些。
秦桑当然不可能私自把皇甫宜的“贺礼”直接收入囊中。毕竟这是人家师父给自己徒弟的结婚大礼,她没道理没成婚就白享用了这些财富,而且,她还暂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李中玉说这件事,怕他不肯接受,反而心里怪罪自己自作主张。
因此,到了扬州,他们先是住了客栈,然后托人买了个沿街的小宅院。宅院不大,但胜在临街,可以做将来开医馆之用。后面是几处大房,目前的人口住起来还算绰绰有余。
本来这买房子,李中玉是死活要自己出钱的,但秦桑明明知道他身上除了那个棋盘,并无别的大额金钱。他要是出钱的话,无疑会卖了那珍贵的东西,这是她不想看到的。因此,她便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敲定了房契。而这事儿让李中玉足足有那么半天闷闷不乐。
秦桑能理解他这是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挫折,这种事本来也无法安慰,就由他去了,心想着日后两个人整天在一起,她也得收敛一些自己事事都很有主意的一面,留些空间给他,免得天长日久的两人之间会出现大问题。
身边有个男人方便了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半个月来,秦桑主要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任由李中玉在外忙活医馆开张的事。
这种事对李中玉而言,自然是轻车熟路,再熟悉不过的,他自然也就办的十分的利落爽快。
半个月之后,医馆开张,名字叫做“平安堂”,实在却平凡的一个名字。
医馆开张之日,已进入农历八月,中秋即将来临。
第一日,按照李中玉的惯例,是免费诊治。因为这个地方是秦桑选择的热闹之地,一整天下来,真是把人累了个够呛。
晚上到后院吃饭的时候,已是腰酸背痛,疲惫至极了。
从头开始,无论哪行哪业都是艰难的,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不管再累,一转身,就能看到自己喜欢的人静静的那么安好的站在身后,那感觉就像是盛夏时喝到的一口冰凉,瞬间就重新活了过来。
秦桑如今像是变了一个人,竟真有些他之前幻想的那种安安静静的小女人了。
白天他在外忙活什么,她也从来不多问,似乎给足了他十足的信任。但尽管如此,他仍旧习惯于每天晚饭时和她聊聊每日都发生了些什么,她也会不着痕迹的给出自己简短却聪明的建议。
李中玉其实也很好奇她每天在自己房里拿着笔墨纸砚忙着写着什么,但她似乎很保密,他也不好多问。毕竟他们还不是夫妻,顶多只能算个“准夫妻”而已。
不过不管她白天忙什么,每天的晚饭她总是会精心安排的。常常,他都十分盼望着夜晚的到来,能和她,和福宝,一家人一起安安静静的慢悠悠的吃上一顿晚餐,再在习习的初秋凉风中聊到东,再聊到西,顺道逗逗孩子玩。
这是他一直都盼望的生活,之前发生的那些事,让他不止一次的绝望的以为那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却没想到这么快,还是终究梦想成真了。
有时候,他都忍不住想要掐一把自己,看这些幸福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