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寻欢的话辅一说定,蒋氏原本惨白落血的面上便是一僵。
她似惊恐一般,圆睁着眼睛,定定地瞪着单寻欢。
她一边瞪着,一边大口地喘着气。
而隐在暗处的手上,早已被指甲掐出了印记。
便是如今,那修剪整齐且锋利的指甲,还依然陷在蒋氏的手掌心中。
此时,屋中除却蒋氏的喘息声,皆是一片寂静。
而单寻欢,便只是冷眼注视着她,竟是她不动,她亦不动。
待过了半晌后,蒋氏似是觉出,那原本撞在梳妆台上的后背,痛意稍缓。
她咧了咧嘴,没有了婢女的搀扶,她只能自己扶着身后的梳妆台缓缓坐起。
便在她坐起之时,视线再次在不经意间,落在了那倒在地上的人身上。
那人的惨状乍一入眼,蒋氏险些没有呕吐出来,连忙将视线转开。
只是,待她再看向单寻欢时,脸色比先前更暗去了几分,而眸中,则更添了几分怒意。
“反了!”
“反了!”
蒋氏咬着牙,冲着单寻欢,激动地大喊了几声。
而她的眼,由始至终都怒瞪着单寻欢,便是连他隐在暗处的手,亦下意识地紧紧攥在了一起。
单寻欢见蒋氏竟将自己恨之入骨,心中不禁满是嘲讽,而唇上,则勾起了一抹笑。
那笑蒋氏看得真切,竟是满满的蚀骨,满满的寒凉。
蒋氏便在单寻欢森寒的注视下吞了吞口水,继而面上盛着怒意,颤抖着,将手缓缓伸出,过了半晌后,那手才直指向了单寻欢。
“畜生。”
“你这个畜生。”那手辅一抬起,蒋氏胸中的惧意、怒意便再也忍不住,一时引得全身上下皆颤抖。到了最后,竟是直接破口大骂了出来。
单寻欢因着蒋氏口中的辱骂,皱了皱眉头,便连着那面色亦僵了起来。
还不等单寻欢出言教训,蒋氏便一掌拍在了身后的梳妆台上,继而怒瞪向单寻欢,质问道:“是不是单家的家法已然管不住你了?”
单寻欢听蒋氏如此说,心中不由便觉可笑。
她冷冷地在蒋氏的身上扫视了一眼,继而挑眉,冷哼着,问道:“敢问老太君,你何时将本座当作是单家的人了?”
单寻欢问罢,虽明显觉察出不远处坐着的蒋氏身子一怔,但单寻欢却并未给她说话的机会,稍顿了顿,便又继续质问道:“不知是本座出生之时?”
“还是在空镜司前来选人之时?”
“不若你今日也好好地与本座说上一说。”
蒋氏辅一闻言,便是一愣。只因单寻欢的问话,太过让蒋氏震惊。她可并不知道单寻欢会将儿时之事记得如此清楚,不仅出言提起,甚至还来质问自己。蒋氏一想到此,心下立时慌了神。
“你…。”她似有话说出,却无疑不是被单寻欢的话,堵在了口中。
单寻欢自然将蒋氏的神情动作,皆收入了眼底。见她面露惊讶,仿若见了鬼般,不禁便自心中冷哼一声。
此次,单寻欢仍没有给蒋氏说话的机会,见她正错愕、茫然地坐在椅上,便又说道:“本座既不算单府的人,单府的家法,又能奈本座何?”
因着单寻欢的话,蒋氏有些微微愣神,待她再反应过来时,这才仔细回想起来,单寻欢方才说的话。
“单寻欢…。”蒋氏咬牙唤道,继而闭眼沉了口气,将眸中面上的慌乱尽数掩去了些。再睁眼时,她又怒瞪向单寻欢,狠狠地道:“你莫要太猖狂。”
蒋氏微眯了眯眼,虽不想转眼看向身侧地上的一片血腥,却仍是伸手指了指地上,倒在血泊中的那具尸体,说道:“你今日杀了人,必是要偿命的。”
单寻欢闻言,立时哼笑着摇了摇头,“老太君向来都好打听本座的事,却不知老太君可知道,本座手上人命数多?”
说着,单寻欢抬起掩在大氅内的手,在自己眼前翻看了下,后又举着手,看向蒋氏,挑眉道:“坊间传言,说本座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莫不是老太君忘了?没听过?”
纵是隔得稍有些距离,可蒋氏已然领略到了什么是,目光如炬。她本已强装出的镇定霎时便被单寻欢射来的眼神攻破。
蒋氏顿时便是一个心惊,连忙出口骂道:“你…。单寻欢,你这个克死爹娘的扫把星。”
单寻欢听蒋氏竟提到她从未见过几面的父母,眉头不禁蹙起。略沉吟了片刻后,复又抬眼,看向蒋氏。
又在蒋氏看来时,微微勾了勾唇,讥笑道:“老太君放心,还未到本座克死你的时候。”
“毕竟。”单寻欢说着,稍作停顿,继而萎靡前眼睛,说道:“你还没看见十二妹嫁入皇宫呢?”
“呸…”一听单寻欢提到单芳菲入宫之事,蒋氏的身子突然挺起,放眼看去,竟似要从那椅上站起一般。
她冷哼一声,嗤声道:“单寻欢你去做你的黄粱美梦吧。”
“只要老身在这府中一天,你就休想得逞。”
单寻欢闻言,眼眸微转,继而反问道:“这么说老太君不在了,本座便可以得逞了。”
“你…。”蒋氏被单寻欢的话堵得再次哑口无言。
如今,仅将双眸圆睁着,似在宣泄着她此时心中的不满。
可她不知,纵是她道出口的不满,都可能得不到单寻欢的重视,更何况是如今这种无声的抵抗。
“回老太君,六老爷来了。”正在单寻欢与蒋氏对视,屋中火药味浓烈之时,从院中传来一道声音。
单寻欢听得出来,那便是刚刚在院中与她相遇的香君的声音。
当然,此时最令单寻欢意外的,应是香君口中所说的六老爷,单家六子,单济的前来。
而蒋氏亦是对单济的到来而感到讶然,不禁便循声,看向了门的方向。
便在蒋氏将目光方向门前时,先有一只纤细葱白的手,将门帘打起。
继而进来的则是穿戴整齐,但面上尽是疲惫的单济。
他似是在近来前,刚打过一个哈欠,此时正满眼留着泪,随意地出声问道:“不知母亲这么早叫儿子前来,是为何事啊?”
还不待蒋氏出声应答,单济便已踏入屋中站定,本欲将浮肿的眼睛睁开,去看蒋氏,可这一睁眼不要紧,他竟险些坐在了地上。
“小…。”单济满脸惊愕地看着静坐在椅上的单寻欢,而思绪则在不经意间,回到了昨天夜里。
单济一想起昨日在朱府中发生的事,便是恨极了单寻欢,可是在恨其之余,更多的,则是惧怕。
因为他深知,此时他便如蛇一般,而单寻欢正抓着他的七寸,如若一个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想至此,单济身上忍不住颤了颤。嘴虽有抖动,却终是一个字都未说出。
单寻欢见单济辅一踏入屋中,便径直盯着自己看,索性抬眼,迎上了单济复杂的目光。
单寻欢望来时,面上正浮着一抹,不温不火的浅笑。
而那笑意乍一入单济眼中时,他心头便是一跳。待反应过来后,便要将视线转开。
只是,这一转,非但没让单济放松,反而更使他滞在了原地。
“这…。”单济圆睁着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倒在血泊中的那人,心中不禁有些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