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里出来,朱衣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回心馆,准备料理后事。
她把世子爷赠的药圃交给刑大夫,兑现了几个月前让邢大夫侍弄药草安享晚年的承诺;联系了一家书坊自费为阎大夫著医书广而告之,给求名的阎大夫以名;私下抽出一部分盈余给了皇甫大夫,给求财的皇甫大夫以财。
药铺的大小事务,她在进安济坊前就全权委托陈皮打理了,这几个月里,陈皮充分地证实了他的可用性。朱衣毫不吝啬地把他提为了掌柜,陈皮倒是宠辱不惊,不过能在明面上回归杜家下人的身份,他还是挺满意的。
一切办妥之后,朱衣又签了一份契约,将名下所有的钱财、铺子都转给了回哥儿和旦哥儿。
这些天,坊间关于她的传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疯病院里痊愈回家的病人们组织了起来,制了一面锦旗,上绣“十巫再世”四个烫金大字,浩浩荡荡地跪在回心馆门口,感激朱衣活命之恩。
人之本性,偏听偏信。
多年前朱衣徒手为穿肠肚烂之人缝合躯体的成名战也被拿出来炒冷饭,什么医蛊救人、禁咒活命、纸化傀儡人形等等玄门妙法被传得神乎其神。
紧接着,又有人曝出朱衣以祝由术治好了普安郡王世子的顽疾和当今天子的隐疾。
这种丢脸的事情,天子赵构本来巴不得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只是寥寥几个在说,他说不定偷偷派人灭口了,可现在全天下都在传,他总不能把自己的子民都杀光吧?百姓全死了,剩他一个光杆皇帝有什么意思?
赵构是个还算通达的人,他连几十年“不行”的日子都捱过来了,他年忍得了天下人议论他“不行”,今日重振雄风,怎么可能忍不了天下人议论他“行”?
他马上转变了思维方式,将芸芸众口当作是对他的夸耀。
百姓嚼舌几句宫闱乐事,总比骂天子失德强得多吧?
后宫里大把大把美人求他狎玩,大宋边境相安无事,国内瘟疫治好了,蝗虫也在官民的共同努力下灭掉了,丰乐楼率先出了一道叫做“飞蝗腾达”的菜,要价颇高,备受士族乡绅的青睐,公库进账颇为丰盛,日子可谓风调雨顺。
赵构心情一好,想起了朱衣这位高明的巫医,命人制了一张牌匾,亲手写了“十巫再世”四个字,交付内坊刻好,给回心馆送了过去,还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一则为恩赏朱衣,二则是呼应坊间的趣谈。
天子此举,无异于承认了朱衣祝由治隐疾的说法。
——尽管赵构的本意是想侧重“他行了”这个事实。
奈何百姓们的关注点永远不在调上,他们只是恍然感慨了一句“原来以前众人都在传官家不能人道是真的呀”,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朱衣头上来。
态度,自然也较之前的鄙夷轻视猥琐****不同。
这个女人,可是连官家多年的隐疾都能治好的啊!
一时间,朱衣医术之精妙越传越离谱,众人对她的印象也不再是放荡的妖妇、恶妇,而是能通鬼神的大巫医,尊称一声“朱衣夫人”。
无数人从四面八方涌到回心馆求诊,不料却扑了个空。
此时此刻,朱衣雇了一支镖队在去绍兴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