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隰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模样生得好,眉梢轻佻,语调甜腻得就像一块入口即化的饴糖,哪怕说出再过分的话,做出再狠辣的事,也不会使人生出厌恶之心。
“朱衣啊朱衣,你真是个妙人。”
赵隰唇畔带笑,谈吐含春,随意地一伸手,指尖拈起她鬓角的一缕碎发,温柔地替她别到耳后。
“从我第一次出现在你眼前,你就没有怀疑过什么。以前分不清楚我跟他,如今也是一样。真要说来,你其实算不上多喜欢他。”
果然。
朱衣垂眼看着抚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指,手指修长,手形极美,却和她梦里的那只手不一样。
“你明明说过,你是我大师兄的。”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鼻音,听起来有些委屈。
不是没有怀疑过。
可是,可是世子爷明明知道所有的事情。
他所做的习惯性的细微动作,和她记忆里的大师兄一模一样。
如果是刻意模仿,人是不可能模仿到这般无二的。
而且,而且每次她唤大师兄,他都应得特别自然,就如其他人本能地回应别人称呼自己一般。
“你就从没意识到么?”赵隰轻笑道。“你有两个大师兄。躲着你的是他,亲近你的是我。”
朱衣阖上了眼。
两个大师兄?
原来是这样。
难怪大师兄总是忽冷忽热,时不时就要反复一次,她以为大师兄脑子有什么毛病,却没想到他们压根就是两个人。
失忆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处于“大师兄究竟是杜昭白还是世子爷”的混乱中,因为世子爷记得那一世,所以她更倾向于相信世子爷就是她一直在找的大师兄。
原来大师兄有两个?那么她在找的,究竟是哪一个?
严苛自持的大师兄完美高贵,嬉笑调情的大师兄轻佻温柔,她以为这是人的两面,只知道她喜欢的人是大师兄,却从来没去认真想过她更喜欢哪一面的大师兄。
“杀我祭阵的,是你?救我入轮回的,是他?”
朱衣近乎呢喃地问道。
答案,其实已经很明确了。
她只是不够死心,想再确认一遍,听他亲口说出答案。
赵隰不置可否,忽而忆起她曾说过想嫁给他的话语,嘴角禁不住扬了扬。
他的神情落在朱衣眼里,说不出的讽刺。
这就是她自欺欺人将错就错的下场。
明知他是什么样的人,明知他所谓的真心不过如此,明知等待自己的是万劫不复,她依然一头扎了进去。
不是一次两次,而是三次四次。
这些年,她被愚弄的次数还少么?
朱衣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把自己扒得干干净净的,袒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连偶然停驻在墙头叽叽喳喳的鸟雀,她也觉得它在看自己的笑话。
“第三个问题。”她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缓慢往外蹦。“你既然对我下了移情蛊,为什么如今解除蛊毒?”
赵隰深深看她一眼,但笑不语。
只这一眼,朱衣如醍醐灌顶,明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