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生所有的喜怒哀乐忧惧怖,皆与她有关。
——杜昭白
……
绍兴三十年春,普安郡王被立为皇子,进封为建王,而恩平郡王加恩称皇侄,名位始定。
绍兴三十二年,建王受封皇太子,赵构以“倦勤”想多休养为由,传位于皇太子,新帝登基,是为南宋第二位皇帝,宋朝第十一位皇帝。
同年,新帝下诏为数年前被以“莫须有”罪名杀害的岳将军冤狱昭雪平反,追复岳将军原官,以礼改葬,访求其后,特与录用。
乾道三年,太子薨。
这位经朱衣祝由开解的少年郎,最终还是没能抵挡过郁思气结之苦。
临终之前,太子派人请朱衣进宫,道:“素闻朱大夫能通鬼神,可否请成穆皇后入我梦中相见?”
成穆皇后即是太子的生母,已故的咸宁郡夫人郭氏,在新帝登基后追封为成穆皇后。
朱衣请示过官家后,了却了太子的心愿。
太子走时面上带着笑,像雨后娇嫩而脆弱的山花。
朱衣出得宫去,看着北面笔直宽敞的御道,怔怔地发了一会愣。
杜昭白上建德府访友去了,这次没陪她一块进京。
这些年里,二人几乎形影不离,少有这样不同进同出的时候。
原本杜昭白是想带上她的,她临走前忽然觉得身体有异,不想让他担心,便假称他那好友说不准是故意诓她过去给妻女看病,她才没那么傻送上门去。
杜昭白听了,也跟着紧张起来,忙说要不推了这次约会。
朱衣却道,做人要将诚信,她本来就是个小女子,任性耍无赖没什么,但杜昭白不同啊,他可是天下人人交口夸赞的君子,哪里能跟她一般呢?
条条框框圈下来,杜昭白不去也得去了。
距离绍兴二十九年已经过去了九年时间,临安城里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朱衣慢吞吞地沿着御道走着,看到眼熟的铺子,嘴角便没来由地扬起,意外地生出一分亲切感来。看到眼生的铺子,也会进去逛一逛,买些精巧的玩意儿揣怀里。
她先去清平坊看了一眼自家的回心馆,医馆看病抓药的人络绎不绝,坐堂大夫换了一批,又添上了几个名额,每日有三名擅长不同科的大夫坐堂轮值。
掌柜陈皮和药童丁香在柜台后忙得团团转,偶尔抬起眼皮,相视一笑,静默中有淡淡的默契流淌。
他们的女儿在旁边一本正经地跟着皇甫大夫学医,儿子围着高高的柜台转,时不时偷偷拽一下他爹的裤腿嘿嘿傻笑。
朱衣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青杏,也没有进门打招呼,便径自去了城西的王府。
青杏早几年通过了太医局提举的考核,正式成为了一名女局生,而后又通过了局生的结业考核,到回心馆做了一名坐堂大夫。
她的成绩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倘若不是她身为女儿身,她在翰林医官院的师父和安大夫王不右肯定会走门路,把她弄进宫里当太医、御医的。
说来也怪,青杏做学子的时候表现一般,是个经常说得太医局教授头痛的问题学子,可这一出师做了大夫,治起疮疡痈肿来得心应手,对开刀和制膏方面的专长,竟连她的师父和安大夫也自愧弗如,成了当世有名的外科医生,人称“张小娘子”。
王不右的父亲特别喜欢这个有傻福的丫头,简直是将府里的医学秘方倾囊相授,每每眼红得王不右愤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