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幻梦里醒来后,不知道是朱衣不愿意再见他,还是鸾镜在排斥他的使用,杜昭白再也没能梦到朱衣。
杜昭白反反复复将二人的过往回味了数遍,一点一点地体会到她初嫁给他时的欢喜,以及两人离心时她的绝望。
他隐约觉得,自从二十年前和好之后,二人之间似乎缺了点什么,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想明白以后,杜昭白反而更加不开心了。
回哥儿、旦哥儿兄弟俩很担心爹爹伤心过度,忧思成疾。
可除了经常发呆比较反常之外,杜昭白没有表现出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又过了一个月,旦哥儿的妻子若氏被诊出了身孕。
为此,不止杜昭白、回哥儿父子俩的脸色很难看,就连若氏也没想到她居然怀上了孩子。
大概除了旦哥儿,没有人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真正地开心吧。
一个在给婆婆守孝时怀上的孩子。
听上去就无比的讽刺。
若氏几乎能感受到杜府下人那若有若无轻视的视线,仿佛能听到婢女们都在议论自己放荡耐不住寂寞。她完全不敢出门,成日闷在屋子里,就连早中晚饭全是喊人端进屋子独自吃的。
她这般不懂礼数,饶是杜昭白那样从不管教儿子后院女人的人也为之皱眉,回哥儿则更是对这位弟媳不喜到了极点。
若氏在府里日子不好过,她抱怨自己倒霉,婆婆去世后,她勾引夫君才得手了一次,就这么一次,教她怀上了身孕,将她在孝期不安分的事情揭露得人尽皆知。
她也不喜欢杜家的人,上上下下全都拿鼻孔看人,他们全部瞧不起她,她也不乐意奉承讨好他们。
旦哥儿对妻子悉心照顾,事事以她为先,许是有了身子脾性大,若氏几乎每隔两天就要打翻一次饭碗大吵大闹,咒骂奴婢势力看不起她这个出身乡野的少夫人,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
咒骂公公安排的食谱太过粗陋,这是在虐待怀身孕的儿媳;
咒骂旦哥儿抠门,只拨了区区一万两给村子修路办学堂,杜家这么有钱,就是每户塞个一千两又怎么了?杜家的家底不见得缩水,而她太平村的村民,从此以后就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到了后来,她甚至咒骂那个恶名在外的婆婆故意挑她进门的时候咽气,就是为了在旦哥儿心里添堵,在天下人口中给她落下一个命硬刑克的坏名声。
死老太婆,想死就不能死远一点吗?!
旦哥儿起初还好声好气地解释,奴婢只是奴婢,如果她不喜欢,打发了买些性子好打磨的回来伺候她,又说到父亲的治家之道便是如此,清粥小菜修身养性,这还是给若氏破了先例的。
要知道他们的份例是二菜一汤,三日食一顿荤,可若氏的食谱却是单人二荤二素二汤并配甜点果子二盘,可谓丰盛。
便是他娘在世时,嘴馋了想要吃一顿好的,还得费心磨他爹几句呢。
而且,杜昭白不高兴归不高兴,私底下却跟旦哥儿聊了许久,嘱咐他好好照料大肚子的妻子,替她推拿按摩,安抚她反复的情绪等等,跟若氏说的针对为难截然不同。
原本这些,旦哥儿也还能忍,误会一场,说开了就没事了。
但听到若氏咒骂朱衣,旦哥儿立即翻了脸。
在旦哥儿心里,若氏再怎么闹他都能体谅,毕竟他娘脾气也不好,他爹还不是包容了几十年?耳濡目染之下,旦哥儿对妻子的容忍度确实挺高的。
可辱骂他娘,这一点不能忍。
先不谈“死者为大”,也不说什么孝道,就事论事,朱衣压根没苛待过若氏,正是尸骨未寒之时,若氏居然把朱衣的死怪在了朱衣头上,这实在是……
实在是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