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的劫，同样，她也是他的劫。

——巫濛

自云梦泽中的巫都出发，取道楚国郢都，一路向东北而去，过周朝洛邑、晋国邺城、卫国朝歌、宋国商丘、鲁国曲阜、齐国临淄、滕国滕城，取道徐夷淮水，西行至蔡国上蔡，兜一大圈子回到巫都，游历加上玩耍，约莫两年。

这是朱衣在动身前做出的预计。

哦，不对，她那时候已经改名叫做巫檀。

拜了个师父，是巫都的大祭司，平时神出鬼没，三年见不到两回。

多了个师兄，是巫都最出色的巫人，平素对她颇为照顾。

她的巫术是大师兄手把手教导的，发髻是大师兄梳起的，就连平日的伙食也是大师兄亲自烹饪的。

巫檀亲近大师兄，就如同婴儿亲近自己的父母一般。

当然，倘若……倘若能再亲近一点儿，就一丁点儿，她便更心满意足了。

别着急打探结局，周游结束前它一定会来。

长江江头，穿着巫袍的巫檀一屁股坐在木桥上，两条小短腿儿悬在河面上一晃一晃的，偶尔调皮地踢起一串水花。

她歪着头，望着站在桥头和船家交涉的大师兄。

大师兄也穿着同样款式的宽袍大袖素麻巫袍，墨发用一支桃木簪子一丝不苟地簪住，素净的装扮并没有遮盖住他的俊美，反而更衬得他清雅绝尘，仿如神仙画中人。

此前，他们救了一位遍体鳞伤的可怜老人家，悉心照养几日后，老人家病好了，临走却卷走了他们全部的钱财。

还没走出楚国就碰上了这样的丧气事，出师不利，二人的好心情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尤其是大师兄。

原本大师兄在救人时，巫檀就说过此人心术不正不值得相救，反而遭了一通训斥，师兄妹二人为此还生了一个时辰的气，直到巫檀受不了这种气氛，主动服软帮忙照顾病人，两人才和好。

心软意活的大师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救了一头白眼狼。

此次周游列国的任务是师父大祭司安排下来的，族里拨付的盘缠足以支撑他们到达卫国，而等到了卫国之后还能不能吃上一顿饱饭，就要看他们各自的本事了。

谁能想到，才踏出巫都几日，盘缠就被救治的病人窃走了。

倘若是他一人还好说，左右是位可怜人，说不定有什么急需用钱之处才生出了恶念，可如今连小师妹的那份也被窃走了，让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子陪着一道吃苦，他如何忍心？

师兄妹二人才动身就丢了盘缠，夜里睡野地，白日的羹饭还要靠着大师兄给人算命得的一点小钱买来，拮据得压根拿不出坐船的钱。

如今正值暑夏，大师兄算了一卦，过几日便有连夜暴雨，长江一涨水，就无法行船了。他们再不走的话，只怕要等两个月之后才能继续周游。

于是，大师兄才硬着头皮去和船家交涉，做些别的来贴补船钱。

约莫是有些局促的，他白净的脸蛋微微泛红，平时挺得板直的腰杆也似乎无意识地弯曲着。

求人，总归是要姿态低些的。

大师兄一连问了三个船家，一个强硬地拒绝了，一个不怀好意地拿目光瞅巫檀，他自然二话不说便走到了第三家。

第三位船家勉强答应了，只是讨价还价，要求这要求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