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倒是毫无怨言，船家让修缮船只、抓捕鱼虾、烹饪饭菜、划桨行船甚至用巫术变戏法调节船里气氛这种带着侮辱性的条件，他全部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是有一点，不能使唤他的小师妹。

船家瞧了坐在桥边玩水的巫檀一眼，也许是觉着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子做不了什么活，便点头应了下来。

最终，师兄妹二人成功地坐上了舟船。

船只不算小，加上船家在内，一船就渡了十个人。

师兄妹要去的地方是郢都，离这不远，约莫入夜之前就能到了。

那船家倒是一点也不客气，使唤起大师兄来跟孙子似的，什么事都喊他去做，到了后来，船家发现这巫人是个全能人才，无论交代他什么他都能做得又快又好，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索性做了甩手掌柜，钻到船篷里和渡的行人闲聊。

船家进去时，巫檀正和一名西域商人相谈甚欢。

巫檀看中了商人手里的迷迭香花，这种花在中原乃至荆楚相当罕见，做成的香料是专供天子诸侯用的。

那商人也是瞧中了这一点，特地带了几株装在小陶罐里养着带回来，想试试看哪里的土壤和气候适合培植，好大批量供给宫廷御用。

而巫檀的关注点，则在由于巫都《忘忧方》上记载需要一味迷迭香。

忘忧方，得之可脱胎换骨，高登天门，甚至可蛊惑人心，动摇一国之根本。

在巫都的方子里，它无疑是非常神秘的。

无论是登仙还是动摇一国之根本操控人间的帝王，都是巫人们毕生渴求的东西。

巫檀在巫术上迟迟无法精进，自然而然地就对这些偏方起了兴致，磨着商人低价卖给她。

两人的盘缠被窃，大师兄在街头给人算卦攒了十数枚蚁鼻钱，一股脑儿全塞给了师妹。

钱不多，勉强够果腹几日。

按照他的意思，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万一两人失散了，至少饿不着师妹，她只需乖乖留在原地吃好喝好等着他去找便好。

巫檀口齿伶俐，惯会讨巧，逗得商人眉开眼笑，一咬牙忍痛贱价卖了她两株迷迭香。

船家瞧见她掏钱掏得利索，可惜地望了望站在船头撑槁的郎君。

这些钱其实够两人坐船了。

那郎君为了省下这么一笔小钱，任劳任怨地由着他使唤了一整日，而这姑子却为了买两朵漂亮的花，将郎君从牙缝里省下的钱挥霍一空。

真的是……

船家摇了摇头，到底存了几分良心，知道便是招工也不止给这么点船钱，便又钻出船篷，让发鬓被汗水打湿的巫人歇息一会。

“多谢船家。”大师兄不苟言笑，语气却十分真诚。

船家愈发地过意不去了，摆摆手道：“进去吧。不是我说，你那师妹也太会花钱了，小兄弟最好看着点儿，别让她把你家底全部败光了。”

湖面泛起的粼粼碎光跃入大师兄眸中，灿若星河，绚烂得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无妨，她喜欢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