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刚弯腰钻进船篷里,正和商人讨论迷迭香栽培细节的巫檀抬头瞧了一眼,兴高采烈地扑过来,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大师兄大师兄,你看我买到了何物!”
船舱里几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
春秋时期的男女之防看得没后世严重,尤其此地还是以民风开化著称的荆楚,但像这样一言不合搂搂抱抱的,实在还是过于瞩目了。
大师兄察觉到众人暧昧的视线,将蹦过来的师妹接了个满怀,怀里软腻的触感和幽幽的体香无一不在告诉他,小女娃已经长大了。
男女七岁理当避席,他们二人携伴周游已惹来诸多儒士的闲话,更不该再如幼时那般亲密无间,招惹更多非议。
大师兄将软骨头似的挂在身上的巫檀扶起推开,神情严肃古板:“师妹,姑子当如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不可如此失礼。”
他以往在巫都多是直接唤她“巫檀”的,出门在外不便透漏姑子闺名,便以“师妹”相称,省去许多麻烦。
巫檀朝天翻了个白眼。
大师兄一开口,三句话里往往两句是说教,烦煞人也!
她全然无视了大师兄的指责,献宝似的把迷迭香捧了过去。
“大师兄你看看这是什么。”
迷迭香是自遥远的西域引进的,在中原和楚地非常罕见,它的花期在十月,如今正值夏日,种在花盆的花苗看上去只是纤长的叶脉,乍一看跟野草没两样,举楚国上下也很难找出几个真正识货的。
大师兄自然也是没见过的。
不过,他喜好读书,各方面俱有涉猎,尤其精通巫蛊之术,对药植较为了解,只看了一会,就从脑子里将它和古籍里记载的药草图对上了。
再一看巫檀满脸喜色,思及她前阵子正在捣鼓的忘忧方,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迷迭香。”
大师兄吐字清晰而笃定,刻意压低的声音落在巫檀耳中,只觉得分外挫败。
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真没劲!
巫檀垮了脸,垂头丧气地瘫在席间,这和文雅端庄沾不着边的坐相又惹得大师兄好一通训斥,硬逼着她并拢双膝,双手平压放在腿上,臀部抵着足尖,规规矩矩地跪坐好。
巫檀每次等他满意地点头坐回原位后,便会跟身子骨不堪重负般就近找个什么物什来倚靠着,一会动动脚趾头,一会又挪挪屁股,一刻也不得消停。
在巫都时,大师兄还能容忍她不规矩,但出门在外,一言一行皆代表着巫都的荣辱,巫檀愈是闲散慵懒,旁人打量她的目光就愈发地轻视,俨如看花船卖唱的歌伎。
大师兄到底看不过去自家师妹受这样的侮辱,便比平日更严苛了几分,非要把她这恶习给纠正过来。
巫檀天生反骨,别人越想逼她做什么她就越不想做什么,因此也总没法叫大师兄如愿。
师兄妹二人斗智斗勇了一番,江面忽然刮来一阵劲风,茫茫江河中微如粟米的船只摇摆不定,颠得巫檀一个趔趄趴在了大师兄的膝盖上。
船里众人齐齐变色。
江河诡谲多变,风云莫测,就怕风势变得更大,将船给掀翻了。
大师兄将她扶起,面色凝重地钻出船篷问船家发生了什么,船家随意地摆摆手:“无事无事,风过而已。”
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