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的确派人送过密函回都,是与景妃娘娘同时到达都城。”姬修点头承认,招了太监总管曾钰过来,道:“快去圣上御书房,将夹在第三排书柜《治国宝鉴》里的密函取来。”
胭脂暗自佩服起这位老丞相,只一句话即将一直置身事外的景妃牵了进来,又笑那密函明明已经不在御书房,他还煞有介事地叫太监总管去取。
曾钰带了两个小太监匆匆去了。一拨皇室宗亲的表情好像石头落地了似的轻松愉快,都以为有了密函,就能将定襄王扶上宝座。那定襄王更是喜形于色,频频以眼色向四周官员致意。只有胭脂在心里笑灿烂无比。
不一会儿,曾钰再次回殿,双手将《治国宝鉴》奉至姬修面前。殿堂上私语阵阵,皇室宗亲举目相望。胭脂细心地发现,景妃与明渊侯默契地互望了对方一眼。
姬修取了书,翻开扉页,见密函完好如初,不禁大异,便向胭脂看过来。回都时,他分明已吩咐人将密函取走,怎么完整无损?
胭脂装作不知,催问一声:“丞相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姬修否定,取出密函拆阅,皱纹颇深的手有些抖,小心地摊开宣纸,张口正要念,却惊愣住不动了:“这……这……”
“怎么回事?”胭脂仍装着一概不知,关切地问表情怪异的姬修。
殿堂上,官员们再次指点议论。有人催促道:“丞相大人,密函所写究竟是什么内容?能否念给下官们听听?”
胭脂转转眼珠,看出参与催促的官员既有定襄王一派宗亲,又有明渊侯下属之流,都提着小算盘呢,简直是太好笑了。
“丞相大人,快念吧!”又有人催道。
“这……”姬修手持密函念也不是,不念也不是,直犯愁,额上竟冒出细细的汗珠儿。
“既然丞相不肯念,就由本宫代为处理。”胭脂不由分说,从姬修手上抽过那封早被人替代过的密函,大声念了出来:“天命难违,雾都危急,如朕有所不测,则册景妃为后,其诞下骨血不论男女皆封为太子,成年后即位;其二,赐明渊侯掌监国、临机专断之权,全心辅政。”
待念完,胭脂很是轻松地拍拍手,将密函重新交回姬修手上,笑言:“丞相大人,本宫可有念错?”
一头雾水的姬修摇头叹气,看胭脂还笑得出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不明白胭脂为何明知这不是原先的密函,却还要念出来,若大局就这么定下来,岂不违背了圣上本意?
反是所有官员听完之后,瞬间便躁动起来。明渊侯一党明显很沉得住气,像是提早就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似的,有的人脸上甚至提前露出喜悦之情;而皇室宗亲一派,因为知道密函被调换,个个义愤慎膺,脸露不平之色。定襄王更是不能接受,失口便叫:“不可能!一定是有人调换了密函。”
他领头这么一说,当即就有不少官员随声附和,毒辣的眼光纷纷朝景妃、明渊侯射过去。
胭脂冷静得不得了,暗自高兴着,不急不徐地道:“丞相大人,既然定襄王不信,你可否将密函送过去让他过过目?”这话无疑是火上烧油,那定襄王本就心有不平,被她这么一挑,胸中怒火更烈,对景妃虎视眈眈。
一直镇静的景妃被皇室宗亲集团如此憎恨,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又还不敢立即表露出来,只得强压下反驳之意。
姬修依言将密函递到定襄王面前,却并不交到他手上,待他扫看完内容后轮番展示于宗亲们。
看清密函内容,定襄王不由怒色十足,双目如炬,像要喷火似地瞪向景妃与明渊侯,皮不笑肉不笑地道:“景妃娘娘真是手眼通天呀,将密函伪造得惟妙惟肖,本王实在佩服!”各宗亲贵戚听他这么一说,也纷纷出言指责景妃,哪里还顾及什么尊卑体统。
景妃脸色明显难堪,转而面上明渊侯,欺欺艾艾地道:“父亲……”
这一声父亲倒是叫得妙!胭脂神色冷峻,从姬修手中取了密函在手,又扬了扬,冲宗亲们道:“定襄王,各位宗亲,密函所书内容你们也都看见了,既然圣意如此,咱们就按圣意行事吧!”
景妃也不笨,精厉地看向胭脂,但见胭脂嘴角暗藏的杀机竟是吓得心儿狂跳。
“是呀,圣意如此!连月妃娘娘都承认,那就再好不过了。”一直紧盯胭脂态度的明渊侯趁势而下,想是以为手握兵权,事情便会就此尘埃落定了,眼角绽出浅浅的笑。
“是呀!恭喜景妃娘娘!”
“是恭喜皇后娘娘才对!”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喜监国大人!”
“恭喜明渊侯!”
……
不少官员趁机向景妃、明渊侯道贺,阿谀奉承之意昭然若揭。胭脂看在眼里,寒在心里,国君今晨才下葬,这群臣子这么快即可谈笑风生,的确不能不防。
“慢!”定襄王忍无可忍,大吼一声,殿堂上立即鸦雀无声。
“定襄王,你……”被胭脂态度绕得糊涂的姬修刚要出言阻止定襄王,就有宗亲嚷了起来:“禁卫军何在?把太监总管曾钰给抓起来!擅自替换圣上密旨,拖出去斩首!”
宗亲一嚷,果有禁卫军冲进来,将太监总管曾钰与先前随行的两个小太监按倒在地。
“丞相大人、两位娘娘,奴才没动手脚,奴才冤枉!”曾钰被擒在地,大喊冤枉。
这会儿怕是不冤也得被冤枉了。胭脂眼瞅着宗亲们临时制造事端,并不加以阻拦,扮作弄不明白的样子望向明渊侯,等他发话。
明渊侯知道换密函一事败露不得,否则必是杀身之祸,起身跨至定襄王面前,表面一派和气,实则咄咄逼人地道:“密旨乃圣上亲拟,你我都未曾见过,定襄王何以确定密旨是伪造?又凭什么说是娘娘所伪造?难不成定襄王有看过密函?”
定襄王当然不敢说自己通过什么方式知道密函内容,只要他一开口,便会落人把柄,进而获罪,要知道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可不是好玩的。如此一来,他无异于吃了个老大的哑巴亏,既不甘心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又不敢张扬,张口半天,就说出一个字:“你……”
倒是反将一军!不愧是老姜。胭脂捏着密函,看着明渊侯一步一步跌落于自己所挖的陷阱,侧目于安坐在侧的景妃,凑了过去,故作体贴地大声道:“姐姐,您脸色不太好呀!是不是身子不大舒服?”
紧张极了的景妃没想到胭脂会在这么不适宜的时候以这种方式对她说话,一接触胭脂几乎看透一切的目光,额上直冒冷汗,勉强笑着应对:“妹妹有心了!是殿里有些闷,你知道我这……”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冲胭脂笑了笑。
胭脂表示理解:“姐姐是有福之人,如今有了身孕,地位水涨船高,已是今昔非比了。”
“月妃娘娘有心了,皇后娘娘自从得知圣上……忧伤过度,身子较虚,又是孕期……”明渊侯知道胭脂不是真心问候,便接了话替景妃解围,同时也看出胭脂与从前的不同之处。
拥护定襄王的宗亲们实在看不过去,出言讥讽道:“这还没证实密函真伪,就改口称皇后娘娘了看来明渊侯是没将月妃娘娘放在眼里。”
那说话人一语将胭脂给扯了进去,倒是提醒了定襄王。他脑子略略一转,冲着姬修道:“丞相大人,您是三朝元老,又是当朝首辅,还是圣上钦点主管政务的官员,密函是真是假,有否被调换,您再清楚不过!本王先前所言的确纯属猜测,但曾钰向来与明渊候走得近也确实是朝中公认的事实。如今,您就给个痛快话,密函究竟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