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云槿缓缓举起右手,拂上了苏陌的脸庞,那双眼里满是宠溺,“还有!还有我们未来的孩子!”
“嗯,还有未来的孩子!”所以,她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解蛊的方法,君清夜说无药可解,她偏偏不信这个命!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为何还要忍受这种痛苦!该死的北辰,有朝一日,她必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沉重的钟声响起,百官上朝了。
东云槿搭着苏陌的肩缓缓站了起来,不知为何,现在已经没有刚开始那般苦痛了,体力也渐渐回复了过来,倒是苏陌,那张被捏红的脸,却还是透露着一丝苍白。
文武百官陆陆续续的到了,帝都的变天在不知不觉中仿似传遍了大街小巷,东云槿仿佛就被公认成了新帝,因此当那些官员见到大殿上的东云槿后,都不禁上前寒暄起来。
东云轩一把拨开围绕着的百官,单手拍在了东云槿的肩上,“九弟,有你的啊!”苏陌蓦地一惊,赶忙伸手覆上了东云槿的胸口,然此刻的东云槿不堪一击,当下便口吐鲜血。
百官惊,东云轩更甚,当下掌推至东云槿背后,便要输内力给他。“九弟,何人伤你如此之重!”
然接收了东云轩内力的东云槿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又吐了几口鲜血,见此,东云轩亦只好悻悻的收回了内力,微皱着眉,将目光扫视到了苏陌的身上。
苏陌沉默的摇了摇头,不多解释。内力加快血液流动,蛊虫噬咬也会加剧,也难怪槿会受不住。
良久,东云槿才恢复了气神,蓦地从袖口拿出一卷明黄色卷轴,递给了苏陌,苏陌点了点头,交给了一旁的宣旨太监。太监小心翼翼的将圣旨打开,轻咳了一声,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闻此,大殿上所有人皆哗然,赶忙垂首跪在了地上。
“轩王东云轩,为人憨厚,忠君爱国,文韬武略,皆为上乘,堪当固国大任,朕今传位于轩王,命其为东云第一百三十三代帝王,该年号为昌!钦此!”
圣旨一出,满座沸腾,在槿王锋芒的映射下,谁会预料到新帝竟然会是轩王?就连东云轩亦不禁微颤了一下,将目光撇向了一旁的东云槿。他的弟弟,现在,将皇位拱手让给了他,真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
当下,殿下之人各怀心思的齐齐高喊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宣纸太监这才将圣旨卷了起来,走至东云轩跟前,双膝跪地,恭敬的递了上去,“参见吾皇!”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云轩无奈的一把接过圣旨,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当下亦只好朝着龙椅走了过去,在众人的朝贺中,跨上了权利的最顶端。
“众爱卿平生!”
“谢吾皇!”
苏陌挽着东云槿的手,相视一笑,悄然退出了乾坤殿。这个国家,交给东云轩,那时百姓的福祉,他们放心。
殿外,追云骑、锦衣卫以及御卫队看着出来的夫妻二人,不由得愣在了那里,不是新皇登基吗?怎么?竟然不是他们的主子?
东云槿在苏陌的搀扶下走至铁虎跟前,将玄铁令递了过去,“铁虎,将玄铁令归还六哥,他才是你们的主人!”
“槿王殿下,你这是!”
东云槿单手一挥,示意不要多说,夫妻二人便在众人的凝视下缓缓朝着宫外走去。
东云历年一八八戊戌元年九月初九,大吉,新皇登基,改国号为“昌”,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东云的内乱,在这一刻也完美宣告了落幕。
槿王东云槿,于当日递上辞呈,身体抱恙,求当闲散王爷,并上交手上所有大权,轩帝怜其身,朱笔一挥,恩准!并赏赐黄金万两,良田千亩。而忙了良久的苏陌与东云槿,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寂静的御书房内,东云轩一袭明黄色龙袍,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将毛笔放在指尖来回转动,身前是堆了一叠的奏折。如今的脾气再好如他,都忍不住要抓狂!搞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当皇帝,这当皇帝还真不如当个王爷来的洒脱。每日天刚亮便要忍着睡意去上早朝。
朝堂上的那些老不死的还一直喋喋不休,这里说到那里,那里又转回这里,转来转去,几个死对头还就这样扛上了,非要他这个昏昏欲睡的皇帝判决。
这好不容易等到了下朝吧,时间都快要中午了,烈阳高照,可怜如他,连个午觉都不能睡,就埋头窝进了御书房。看着这堆积如山的奏折,他好不容易加个夜工批阅完毕,第二日,又来了这么多。
几日下来,他连黑眼圈都熬了出来,本就偏瘦的身材,如今更是瘦成了皮包骨。
索性他也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就这么着,奏折永远没有批阅完的一天,搁着,如有大事,那些老不死的定会在早朝的时候提出来的。无聊的时候赏赏花,听听戏,偶尔奋笔疾书,做一下勤劳的好皇帝,除了不自由了点,日子也算是过的不亦乐乎。
可是这舒适的日子没过几天,麻烦却又来了。
什么川北闹蝗灾,西南闹大旱,江东发洪水!问题一大堆!这也就算了,那些老不死的还不肯善罢甘休,突然提出来一句什么要他充实后宫,拼了老命的要将自家的女儿往宫里送!
思及如此,东云轩不由的伸出食指揉了揉太阳穴。
充实后宫,说的好听点,传宗接代,为皇家开枝散叶。说的难听点,还不是把他当种马使唤,给他们的争权提供便利。他东云轩没那么饥渴,要那么多女人伺候!
他总算是知道他的好弟弟东云轩的如意算盘打的有多响了,直接将这麻烦的位子丢给了自己,未免自己偷懒使唤他,便又辞了职,当了闲散王爷,什么坏事都压在了自己一个人身上,而他却乐的逍遥,跟着自家娘子游山玩水,这几日,近乎将帝都玩了个遍。
只是,他那莫名其妙的伤势,也不知如何了。
正当东云轩出神之时,御书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董太傅携三女求见!”
东云轩欲哭无泪,几欲仰天长啸,又来一个送女儿的,天理何在啊!
而此刻,城南的朗月湖上。
一对身着白衣的情侣泛舟于湖上,男子面容俊俏,脸色有些苍白,时不时的轻咳几声,女子宛若九天仙女般不识人间烟火,三千墨丝随意的斜撒在肩上,赢得不少男子频频注目。
小舟的四周有着一盏盏发出微弱烛光的莲花灯,岸边围着不少商贩和情侣。朗月湖又称情人湖,据说在此湖许愿并泛舟的男女,最终会白头偕老,因此,每逢夜晚,朗月湖边都宛若白市。
苏陌是不信这个的,人定胜天,姻缘又岂能交与上天。此番出游,亦不过是散心罢了。
这几日,槿的身子渐渐好转了起来,而自己却时不时的被锥心之痛痛醒,手腕上,布满了不少发簪刺出来的星星点点。未免槿发现异样,自己暗中买了腮红涂抹于脸上,遮住苍白的容颜。
也罢,如若这痛螚由她来承受,也好过让槿承受,哪怕真是无药可医,她也能入寻常夫妻搬,由槿陪伴着走完余生。
前几日,收到君清夜的来信,他已往东云这边赶了回来,沿途中查到,一线牵唯一的解法,换血。换血,便是将身中母蛊之人的血全数排出,输入另一个人的血,此做法无疑是以命相搏,成功了,一命换一命,失败了,两人一起下黄泉。成功之后,母蛊会逐渐死去,排出身体之外,但是,记忆却会缺失。
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尚未能做到替换身中全部血液,更何况这落后的古代?
就算真的成功了,要以忘记槿做代价,如此沉重,她付不起。
她活着,便是为了能与他在一起,忘了他,她还要活着干吗?她就不信,除此之外,便别无他法了!
“女人,你要不要许个愿?”东云槿望着湖中飘散的莲花灯,蓦地说道。
“嗯,好。”苏陌微微一笑,继续滑动着船桨。
见此,东云槿变戏法似得从身后拿出两盏莲花灯,将其中一只递给了苏陌。苏陌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船桨,执起桌上的毛笔便在白色纸条上书写了起来,良久,才将笔放下,把白纸塞入莲花灯点燃,放入了湖中。
东云槿放下手中的莲花灯后,一把结果船桨滑动了起来,“女人,你许了什么愿望?”
“嗯,不能说,说了不久不灵了嘛!”苏陌俏皮的朝着东云槿眨了眨眼,拿起桌前的糖葫芦,噬咬起来。
东云槿微微一笑,朝着随水流向前飘散的两个莲花灯望了一眼。
“男人,你要好好活着,哪怕一个人!”
“女人,永远和我在一起,不要丢下我!”
微亮的莲花灯载着二人的心愿,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两岸人影攒动,寂静的湖面上不一会便也挤满了各色小舟,苏陌就这样凝望着眼前的男子不语,然而,一阵腥甜蓦地涌上喉间,她还未来的及反映,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
东云槿蓦地一惊,一把丢开船桨,便跨坐在苏陌身旁,纤细的手,疼惜拂上了女子的脸颊,双目之中,尽显温柔,“女人,你怎么样?”
苏陌轻拭掉嘴角的血渍,微微摇了摇头。
东云槿低沉的叹了口气,一把拽起苏陌的右手,将袖袍拉开,只见那黑色线已经到了中指第二层关节处,果然,都怪他大意了,自己中蛊却没有想到陌的情况,一线牵,伤的更深的应该是陌啊!怪不得,怪不得除了第一日特通难忍之外,接下来身体明显的在好转,竟没有想到,那是因为陌的蛊毒,已经越来越深。
那双纤细的手腕上,布满了星星点点,为了忍受剧痛,又不让自己担心,竟然想到了扎麻穴。该死的,为何他如此大意!
思及如此,东云槿不由得紧咬着下嘴唇。
苏陌反手抱在了东云槿的腰间,柔声道,“男人,我没事,不要担心,这几日,我气色很好!”
“气色好?用腮红掩盖住那层苍白,便是气色好吗?”东云槿喃喃地低语道。
北辰翎,是时候找你算账了!
“唉唉!前面的,前面的白衣小哥,快把好船啊,要和我们的花船撞上了!”二人的后方,蓦地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
二人均是一愣,不由得朝后方看去,只见一艘巨大的花船正朝着小舟迎面而来。
“砰!”两船相撞,小舟不堪重负,便这么向侧面翻转了过去,东云槿一把抱起苏陌,踩着下沉的小舟,飞身至身前的花船之上。
妖冶的花船之上,一名身着红色纱衣的男子背对着他们侧躺在由上好的楠木铺成的地板之上,男子身侧一左一右的站了两名手执长剑的女子。
看着二人上来,一名身着青灰色布衣的小厮没好气的说道,“唉,我说,你们夫妻俩甜蜜也不能忘了掌舵啊,唉,幸好翻的不是我们的船!”
“小青,不得无礼!”男子明朗的声音淡淡响起,名唤小青的那名小厮欲言又止的退到了一边。
东云槿缓缓将苏陌放了下来,朝着红衣男子的方向昂声道,“多有打扰,内子身体不适,还望兄台送我们去岸边!”
“身子不适?鄙人略懂艺术,不妨让我看看,如何?”
东云槿微微一愣,继而很快反映了过来,“多谢!”说罢,便扶着苏陌朝着红衣男子走去。两名侍婢见此,齐齐退到了一旁,给二人让出了一条道。
东云槿携苏陌走到男子跟前坐了下来。
男子的容颜可谓是妖媚之极,一定也不弱于君清夜,双眸虽是紧闭,那狭长的睫毛却是微微的翘了起来,似是感觉到了二人的到来,男子蓦地睁开双眼,直视上了眼前二人,当下翻身而起,将右手搭在了苏陌的脉门处,良久,男子才缓缓开口道,“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苏陌淡漠的点了点头,不着边际的将手抽回,神医莫如是唯一的弟子君清夜都说无药可医,她又岂会对半路上遇到的江湖郎中抱有什么希望。
“兄台有空还是多陪陪尊夫人吧,时日,不多了!”男子简单的一席话,云淡风轻的落入东云槿双耳,东云槿不由得蹙起了双眉,双拳紧握。
几人沉默了良久,花船也在沉默中靠了岸,东云槿拱手向红衣男子告辞后,便扶着苏陌杏步走下了花船,阵阵波浪又起,花船渐渐远离了岸边,身后蓦地传来男子熟悉的声音,“她死了,你便能火了,一线牵,本就如此!”
寻常人怎会知一线牵?当下东云槿不由得朝着后方望去,男子似是知道了他的心意一般,朝他会心一笑,花船,行的越来越远了。
“主子,您不是有办法治那个姑娘的吗?”红衣男子身侧的一名侍婢不由得开口问道。
然男子却缓缓摇了摇头,极尽邪魅的一笑,“时机未到,我可不能让北辰那家伙太过嚣张!”